看着癱跪在地上的梁煥平,陳越知道他已經被自己拿捏住了七寸,将被自己揉扁搓圓再無反抗之力。
不過陳越心裏并未有多少得意之處,相反卻生出淡淡的悲哀。
這梁煥平隻不過是大明官場的一個縮影而已,在整個大明,有着無數個這樣的梁煥平,隻不過梁煥平身居要職貪得比旁人更多。
無官不貪,已經是大明的常态,千裏爲官隻爲财已經是官場的共識。梁煥平做了兩淮鹽運使這樣的肥缺,貪了數十萬兩銀子也不算太駭人聽聞。
“平南侯,你想怎樣?”癱坐了片刻之後,梁煥平心緒稍定,腦筋轉動了起來。
他知道陳越把自己喚來給自己看這麽多的貪贓枉法的證據,肯定是有所圖,要不然直接把證據上交到朝廷坐等自己被罷官抄家就是。
既然陳越沒有,就是說自己對他還有用,也許等待自己的并非一條死路。
不愧是進士出身的官員,腦筋轉的就是快。見梁煥平短短時間就從驚懼中回複了過來,陳越也不禁有些欽佩。
“本侯不想怎樣,隻是想天下的百姓能吃到便宜的食鹽,隻是想朝廷收到足夠的鹽稅能夠養兵,隻是想辛苦熬鹽的竈戶們賣鹽掙得銀子能夠填飽一家人的肚子,如此而已!”
陳越語氣輕緩,一副悲天憫人的姿态淡淡說道,令梁煥平不由得自慚形穢了起來。
原來這大明還有這樣一心爲國爲民大公無私之人嗎?梁煥平心中暗道。
“侯爺的胸懷令下官汗顔無地,但請侯爺吩咐,隻要下官能夠做到的,必然竭盡全力死而後已!”
梁煥平拍着胸口保證着,雖然對陳越口中高尚的話語深深的懷疑,梁煥平這個時候也知道自己該如何表态。形勢依然這樣,自己的把柄拿捏在别人手中,除了俯首認輸加以配合又能如何呢?
“哈哈哈,梁大人快快請起!”陳越笑着把梁煥平拉了起來。
他之所以弄出這麽大的陣仗,派人暗中調查查清梁煥平的底細,爲的不是扳倒此人,而是把他收爲己用。要想掌控淮鹽弄銀子養軍,沒有鹽運使司的配合根本不成。
不過現在梁煥平隻是因爲把柄在自己手中才不得不低頭,其心中并非十分服氣,陳越接下來要做的就是徹底把他收服爲己用。
“梁大人是天啓二年的進士吧,當這兩淮鹽運使也有兩年了吧?”陳越淡淡的問道。
“是,侯爺。下官是崇祯十六年蒙陛下隆恩做的這兩淮鹽運使。”梁煥平低眉順眼的回道。
“嗯,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眼下陛下遷都南京,内閣以及六部大員早已輪換了一遍,按照正常來說,梁大人這兩淮鹽運使用不了多久就會被調換,更何況最近兩淮鹽區發生了這麽大的事情。”陳越道。
“下官對離職早有思想準備......”
梁煥平神色複雜的看着陳越一眼,内閣都輪換了一遍,他自然知道自己不肯能一直呆在兩淮鹽運使這個肥缺上,也早就做了被調離的準備,所以才拼命的撈錢。不過依他的品級資曆,就算調換官職以後也能當個巡撫啥的。
可是現在因爲陳越的到來,因爲兩淮鹽區的動亂,自己在朝廷的印象狂降,再想謀個肥缺已經不可能了。
“不過隻要梁大人你想,在這鹽運使的位置上繼續幹下去也不是不可能。”
陳越話音一轉,又道。
“若是能繼續做這鹽運使自然是極好,就怕朝廷不允啊。”
梁煥平歎道,他知道陳越放過自己的條件就是讓自己爲他所用,自己隻有繼續在這鹽運使的位置上才對他最有利。可是即便陳越不把自己的罪證上交朝廷,可兩淮鹽區出了這麽大的亂子,朝廷還會繼續信任自己嗎?
“此次兩淮鹽區騷亂的責任不在梁大人頭上,而是江鶴鳴、沈默、林嘯天等鹽商受到闖賊引誘,投靠了闖賊,這才故意停止收購食鹽,煽動竈戶作亂,意圖把兩淮搞的天翻地覆,接引闖賊南下。”
“啊!”梁煥平大驚,怎麽又搞出了闖賊來了?兩淮鹽區騷亂和闖賊有什麽關系?
“那個匪号漫天風的就是闖賊派來的人,他煽動竈戶鬧事聚衆數千攻陷東台縣,殺官造反劫掠百姓。”陳越繼續道。
“幸虧鹽運使司及時察覺,配合本侯鎮壓,這才把一場大亂消弭于無形。而接下來梁大人又積極配合本侯,穩定整個鹽區,使得總督府以糧換鹽得到穩妥進行,使得鹽區的竈戶鹽民能夠得到糊口的糧食情緒穩定下來。
這次事件梁大人你居功甚大,事實證明你在這鹽運使的位置上做的很好。
而鹽商們既然參與了叛亂之舉,自然要清洗,但淮鹽對大明至關重要,内地的百姓正嗷嗷待哺急需食鹽。朝廷還需要鹽稅以充國用。這個時候梁大人你自然不能輕易離職,隻有你熟悉兩淮鹽政,也隻有你能夠把兩淮鹽政重新穩定下來。
本侯自然會向朝廷上奏,以江北總督府的名義作保,讓梁大人你繼續呆在兩淮鹽運使這個位置上。”
梁煥平張大了嘴巴,久久不能合攏。
什麽叫翻手爲雲覆手爲雨?這就是了,陳越上下嘴唇一碰,就把揚州的鹽商們弄成了闖賊的奸細,打入了萬劫不複之地。而原本什麽都沒做的自己卻成了大大的功臣,成爲了不可或缺之人。
而鹽商們既然是闖賊的人,查抄他們自然名正言順,陳越借此不僅能把淮鹽攏入懷中,還能弄到鹽商們龐大的家産,得到的利益将無比的龐大。
揚州之富裕不下蘇杭二州,而最富裕的就是這些鹽商,拿江鶴鳴江家來說,其家産不下數百萬兩。若是陳越把這些大鹽商都以私通闖賊的名義全部抓起來,光是抄鹽商們的家就能弄到數百萬乃至上千萬兩銀子!
都說文官們陰險文官們黑,可是在梁煥平現在看來,陳越的陰險要遠遠超出自己!
不僅陰險而且殘酷,一下子就把鹽商們打入了萬劫不複之地!這一刻,梁煥平看向陳越的目光中充滿了深深的驚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