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名錄把鹽區發生的事情向陳越詳細說了。目前騷亂最嚴重的當屬揚州府轄下鹽區,被數千竈戶圍攻的東台縣城也是揚州府轄下,每日都有各縣官吏前來求援,他這個知府已經焦頭爛額。
“出現了竈戶暴亂?小事,等我派出大軍前去,頃刻就能平定。”陳越淡然道。
聞聽此言,梁煥平的臉色和緩了許多,他最擔心的就是因爲竈戶鹽民鬧事影響他這個鹽運使的前途,若是陳越真的能發兵盡快鎮壓暴亂,使整個鹽區平定下來,他這個鹽運使的罪責就小了許多。
而揚州知府馬名錄臉上的憂色更甚了。
“侯爺,恐怕不這麽簡單吧。”馬名錄道。
“還有什麽難得?不用動用其他軍隊,就我新練的三萬新軍還有總督府标營,就算有數十萬鹽民暴亂,鎮壓下來也是輕而易舉。”陳越淡淡道。
“侯爺武功蓋世,平南軍所向無敵,屬下自然知曉,也知道隻要平南軍一出,輕易就能把暴亂消弭。”馬名錄先捧了陳越一下,然後又道,“可是屬下以爲事情并不是這麽簡單,竈戶鹽民之所以暴起鬧事,就是因爲所煮之鹽賣不出去,沒有錢買糧養家糊口。不把這個根本問題解決,就算一時間把暴亂強壓下去,也根本無濟于事。”
“是啊是啊,”梁煥平也連忙道,“鹽民餓肚子了才鬧事,除非侯爺把他們全部殺光,否則他們還會繼續鬧事的。”
“把他們殺光?”陳越狐疑的看着梁煥平,“殺光了他們誰來制鹽,沒有鹽大明的百姓怎麽活?不就是他們的鹽賣不出去沒錢買糧嗎?幫他們把鹽賣出不久行了!”
“侯爺你說的容易!揚州三大鹽商都被侯爺你抄家,其他鹽商也都風聲鶴唳,這個時候誰肯出來做生意?”梁煥平氣鼓鼓的道。
“呵,沒有張屠戶難道就吃帶毛豬嗎?離開了這些鹽商就沒辦法了不成?”陳越冷笑了起來。
“也不是不行,隻是竈戶鬧事在即,短時間内除了這些鹽商,去哪裏找那麽多銀子,再說就是有了銀子又去哪裏弄糧食?”梁煥平冷笑着問道。
鹽區出了這麽大的事情,糧商們自然不敢往鹽區運糧。再說糧商和鹽商本是一體,受到三大鹽商的操控,這兩個月來往鹽區運送的糧食少了許多,這也是鹽區糧價暴漲鹽民鬧事的另一個原因。
你一個乳臭未幹的小子什麽都不懂,卻惹下了這麽大的禍事,害的本官跟着吃瓜落!梁煥平面色不善的看着陳越。
“這麽說,隻要有糧食,就能解決問題了?”陳越微笑道。
“當然!”馬名錄道,“可是鹽區的竈戶鹽民總人數何止百萬,要去哪裏弄這麽多的糧食啊?揚州城内雖然有糧,可這是供養滿城數十萬百姓以及侯爺的大軍的,可沒有餘糧送往鹽區。”
“糧食的事情不用發愁,我來解決好了。”陳越笑道。
“啊!”梁煥平和馬名錄愣了,将信将疑的看着陳越。那可不是小數目,而是供應整個兩淮鹽區數百萬百姓啊!
“二位大人不信嗎?”陳越笑着問道。
“不是不信,實在是所需糧食數額巨大,就算侯爺拿出平南軍的軍糧,也是杯水車薪。”馬名錄遲疑道。梁煥平雖未說話,可臉上的神色滿滿的都是不相信陳越的大話。
“既然如此,二位大人跟我來吧。”陳越站起身來,向堂外走去。
梁煥平和馬名錄二人跟在陳越身後,走出了大堂,走出了總督府,然後上了馬車向城外而去。
儀仗開路,百十名騎兵護衛,一行人等順着大街向城外走,一路上百姓紛紛退避,沒過多久便出了城。
城外運河碼頭,就見寬闊的運河至北向南,水流湍急。拜黃河改道、往東的入海口淤塞所知,洶湧的黃河注入了洪澤湖中,然後滿溢的河水在經運河注入長江,揚州端的運河寬闊無比,河上舟楫往來、絡繹不絕。
護衛早已在碼頭上清出了一塊地方,揚州城内最大的三個官員站在河邊,舉目往運河裏觀望。
“侯爺,不知您想請我等看些什麽?”梁煥平往河中看去,沒看到有什麽異常,便發問道。
“不急,稍安勿躁,再等一會兒就是。”陳越微笑道,“河水南下,兩岸青山垂柳,二位大人都是進士出身飽學之士,不妨做些詩賦啥的。”
還做詩呢!梁煥平聞言頓時氣結,一扭頭顱,不再理會陳越。
“堂堂華夏地,
虜騎肆意馳;
滿堂宴飲者,
盡是螟蛉子!
當初侯爺在通州時一首五言絕句,罵遍了屍位素餐之人,下官可是佩服的緊呢。”
馬名錄卻笑着湊趣道。
“前不久侯爺在南京時做了一首七言,
'戰罷秋風笑物華,
野人偏自獻黃花。
已看鐵骨經霜老,
莫遣金心帶雨斜。'
英雄氣概、俠骨柔腸,下官自愧不如。”
聽了馬名錄的贊歎,陳越頓時汗顔了起來,在通州寫的那首純屬自己有感而發胡謅了幾句,南京的詩卻是抄襲張煌言的。
“胡亂謅了幾句,沒想到竟然傳到了馬府尊的耳中。”陳越汗顔道。
二人說說談談,馬名錄進士出身肚子裏的墨水自然非陳越能比,再加上爲人風趣健談,和他聊天如飲醇酒,陳越感到非常的舒服。
梁煥平心思太重,根本沒心思談文論負,則站在一邊閉口不言,眼睛直盯着運河。
過了一會兒,梁煥平眼睛一下子睜大了,就見到一隻龐大的船隊自南而來,迤逦足有十多裏遠,龐大的漕船桅杆上風帆吃飽了南風,船隊速度極快。
前面的漕船到了城池附近,風帆降落速度減了下來,緩緩靠向碼頭,然後有人從船上下來,和碼頭邊的總督府親衛說話。
一個親衛快步走了過來,對陳越行了軍禮,然後道,“侯爺,糧船到了。”
“糧船!”梁煥平眼睛頓時瞪大了,這麽多的漕船若是都裝滿了糧食,怕不有數十萬石!
“二位大人請吧!”陳越肅手相邀,帶着二人踏上了船闆上了漕船。
漕船上的甲闆堆得高高,上面蓋着遮雨的油布,有親衛掀開了油布,露出了碼的整整齊齊的一隻隻長條布袋。
陳越拔出腰間的匕首,劃過一隻布袋,便見到白花花的大米淌了出來。
竟然真的是糧食!梁煥平和馬名錄對視一眼,心中無不狂喜。有了這麽多的糧食,鹽區的騷亂将迎刃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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