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哨騎發現前方西山軍的蹤迹之時,張鼐的心就火熱了起來,不顧兩日來急行軍的疲憊,催促着手下快速追趕。從昨日中午從北京出發,一天半的功夫行進了二百五十餘裏,這對于闖軍騎兵來說已經接近了極限。
可是眼看着敵人就在前方,張鼐渾身的疲敝頓時消失無蹤,狗皇帝崇祯就在那裏,隻要再追趕幾裏,就可以斬殺狗皇帝立下大功。自從郝搖旗回歸以來,西山軍的善戰在順軍之中廣爲流傳,張鼐也很想見識一下西山軍的戰力。大多數明軍戰鬥力太過孱弱,和強軍較量一直是他心中的夙願。
終于追上了,看着不遠處倉促變陣的西山叛軍,張鼐冷笑了起來,揮了揮手,一員偏将帶着五百騎兵沖殺了過去,車陣嗎,若是給你們充分的時間也許能行,可倉促之下想阻擋騎兵卻是妄想!
五百闖軍騎兵攜帶着雷霆之勢沖殺過來,隻看得陳江河冷汗直流,他從軍二十多年,也曾随着死去的父親在遼東戰場上和滿鞑厮殺,父親死去後他便一直在京營任總旗,也就經曆過幾次八旗兵的圍城,真正的戰場厮殺經曆的并不算太多,指揮作戰更是從沒有過。
而眼前的一戰實在太過重要,關系着皇帝的生死和大明的存亡,陳江河頓覺身上的壓力無比巨大。
“金鑫你來指揮吧!”陳江河艱難的說道,對西山軍的戰法不熟悉的他不願瞎指揮,便把指揮權交給了把總金鑫,自己則攥緊了長槍,甘做普通一卒,随時準備和敵人厮殺。他之所以留下來,那是因爲他是陳越的父親,皇帝可以退,他卻不能,若是連他都退了,留下阻擊的士兵們必然士氣全無。
大人的父親就在身邊,和大夥兒一起迎敵,看着陳江河堅毅的面容,在場的所有士兵的心頓覺靜了下來。雖然闖賊騎兵數千,可那又怎樣,西山軍連兇惡無比的滿洲八旗兵都打敗過,又何懼幾千闖賊!
闖軍騎兵來的很快,車陣還未完全不好,先鋒騎兵已經沖擊上來。
“開炮!”看着近在咫尺的闖賊騎兵,金鑫厲聲命令道。
“金把總,彈藥還未裝填好!”炮手頭目陳狗蛋緊張的叫道,從固定好到裝填火藥彈丸至少要一刻鍾時間,可是從發現闖軍的蹤迹到現在,根本就沒有一刻鍾,很多戰車都來不及擺放好,更别說從戰車上卸下虎蹲炮了。
二百多火铳兵同樣在車後緊張的裝填着,随着金鑫的命令,隻有一百多架弩弓來得及發射,射出了一輪箭雨。
一輪箭雨落在闖軍騎兵隊列,這種距離根本不需要瞄準,跑在最前方的幾十匹戰馬被射的人仰馬翻,摔倒的戰馬又阻擋住了後面的戰馬的去路,出擊的五百騎兵一片混亂。
官道的左側就是運河,依托官道,西山軍僅僅布置了寬度十來丈車陣,闖軍騎兵急于沖破西山軍陣列,不管不顧的沖殺而來,騎兵的陣型太過密集,遭到箭雨的射擊,受到倒地戰馬阻擋,速度不可避免的慢了下來,不過還是有幾十騎避過了箭雨,順着戰車的縫隙殺入了陣列。
“殺!”陳江河大喝一聲,催馬迎了過去,手中長槍疾刺,紮進最前方一個闖軍士兵的前胸,兩馬交錯,手中的長槍穿透了闖軍騎兵的身體再也無法收回。
一個闖軍騎兵看到機會,沖着陳江河劈頭就是一刀,陳江河身體仰卧在馬背上,鋒利的鋼刀從鼻子上端削過,挺身坐起,順手拔出了腰間的繡春刀。
“長槍兵黏住他們,火炮手繼續裝填!”金鑫高聲命令着,擡槍夾住了一把砍過來的鋼刀。僅憑車陣看來無法阻擋後續的闖賊騎兵,隻有寄希望于火炮了。
聽了金鑫的命令,車陣内的長槍手們舍生忘死的向沖入的闖賊騎兵撲去,完全不顧自身的安危,長槍向着沖入的騎兵以及戰馬刺去。亂槍之下,沖入的闖賊騎兵紛紛落馬,可是後面的騎兵已經黏了上來,順着沖破的缺口陸續殺入了陣列。
“好機會!”看到先鋒騎兵已經沖入了西山軍車陣,張鼐知道破敵的良機來了。命令副将帶着一千騎兵繞過曠野去堵住西山軍的退路,自己則帶着主力騎兵向西山軍車陣沖去。
占據車陣缺口的一部分闖軍騎兵下了戰馬,拼命把戰車往兩邊拉扯,其他騎兵則和西山軍士兵厮殺在一起。
眼看着車陣缺口越來越大,陳江河揮舞着長刀,拼命的劈砍着,所有西山軍士兵也都拼了命,和沖入車陣的敵軍厮殺在一起。一時間兵器的碰撞聲、刀槍入體的噗呲聲、士兵們受傷的痛呼聲交彙在一起,然而這麽多聲音卻壓不過雷鳴般的馬蹄聲。
地面劇烈的震顫着,轟轟隆隆的馬蹄聲就在而前,金鑫擡起頭來,絕望的看着一團黑色的煙塵如同飓風一般,正席卷而來。
灰塵越來越近,首先露出來的是幾十面迎風招展的戰旗,戰旗的下方是兇神惡煞般的上千敵騎,正席卷而來!
岌岌可危的車陣,遠方狂奔而來的敵軍主力,這一刻,從金鑫一下,幾乎所有的西山軍士兵都陷入了深深的絕望。
“終于裝填好了!”炮手頭目陳狗蛋一聲歡呼,用點燃的線香戳在了虎蹲炮的點火孔上,“滋滋”的聲音響起,炮膛底部的火藥點燃,在狹窄的空間内火藥快速的燃燒,産生巨大的能量,順着炮膛向外釋放,上百粒彈丸鐵屑被這股巨大的能量推動,順着炮管往遠處釋放。
一百多粒小彈丸噴薄而出,籠罩了方圓數丈的空間,越過車陣,向着遠處激射而去。
張鼐一馬當先,向着西山軍車陣正在奔馳,一聲巨響之後,空中傳來了滋滋的破空聲,好像無數的馬蜂在空氣中飛行,常年的戰鬥使得擁有非同一般的戰場嗅覺,慌忙一拉缰繩,戰馬人立而起,就聽見“噗嗤”的入肉聲接連響起,戰馬發出稀溜溜的嘶鳴,嘶鳴過後,戰馬再也站立不住,噗通一聲摔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