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害怕消息洩露出去,崇祯假作扮作親兵和陳江河住在一間屋子,陳江河睡在外間,他睡在裏間。一日三餐,也都是由親兵送入房中,二人一起吃。
早上起來的時候,陳江河半天不見崇祯動靜,進去看時,就見到崇祯依然躺在床上,喊了幾聲也不回應,陳江河上前一摸額頭,滾燙滾燙。
陳江河大驚,慌忙派人喊來了陳越,父子二人商量對策。
“眼看着咱們出了城,隻要休整一下就可逃往天津,這個節骨眼上陛下卻病了,唉!”陳江河搓着雙手,眉頭緊皺。
“陛下他是累的心力憔悴,這才病了啊。”陳越歎道。
若說這個世界過的最苦的人,崇祯無疑是其中的一個。當然他貴爲一國之君,無論如何吃穿不愁,苦的是他的心。每日裏天不明就起來,上朝聽朝臣撕逼,下了朝以後更是把全部時間用來批閱奏折,直到深更半夜。
他是如此的勤政,放眼大明近三百年,十多位皇帝,也唯有太祖朱元璋在勤政方面能強過他。可是崇祯的能力卻遠遠不如他的祖宗,雖然勤政,可大明在他的治理下卻是一年不如一年,一日不如一日。
軍事上,面對滿鞑流民連打敗仗,名帥悍将折損一空,最後竟然落得被流賊兵臨北京城下,守軍紛紛投降衆叛親離的下場。
經濟上,在東林黨人的蠱惑之下,崇祯收回了他爺爺萬曆皇帝時期派出的礦監稅使,嚴厲約束廠衛,使得皇帝的爪牙盡失,再也沒人爲他斂财,隻能任由文官們愚弄,朝廷的歲入每況愈下,根本養不起龐大的軍隊,沒辦法隻能靠加派稅賦度日,這也使得百姓哀聲哉道,饑民四起,天下迅速進入動亂狀态。
到了最近幾年,流賊終于成了朝廷的心腹大患,中原重鎮先後被攻陷,數以十計的親王郡王被殺,整個北方已經完全失控。
而滿鞑數次攻入邊牆,在京畿河北山東侵掠,無數的百姓失去了家園被掠到關外爲奴。
壞消息接連不斷,哪怕是在強大的心髒,也承受不住如此反複的打擊,崇祯早已心力交瘁,隻不過爲了祖宗的基業,在勉力維持着。而如今,京師被攻破,最後的一線希望也完全消失。
雖然陳家父子忠心耿耿,要把他救到南方,意圖再舉,可當他突然從繁重的事務中突然閑下來時,整日提着的那口氣終于松懈了下來,身體再也承受不住,終于生病了。
知道崇祯生病的原因,可陳越也無可奈何。既然病了,就得趕緊醫治,陳越派管家杜淵去請大夫,杜淵是北京人,地頭熟,知道去哪裏能找到好的先生。
可是雖然随着闖軍的進城,李自成嚴整軍紀,市面安定了下來,可是一聽說要去城外的軍營,那些大夫都搖着頭不願前來。
杜淵好說歹說,許出了幾倍的診金,京城名醫張一指才答應出診,不過并不是他自己前來,而是派了他剛出徒的兒子。
“你會瞧病嗎?”陳越揮揮手讓杜淵下去,狐疑的看着這個叫張仲平的年輕人,十八九歲的年紀,年輕的有些過分。
“既然不相信在下的醫術,那就算了,在下告辭!”這張仲平很倨傲,竟然轉身要走。
“慢!”陳越連忙喝住,“既然來了,就瞧瞧吧。”
“這位将軍,您既然不相信在下的醫術,何必再讓在下瞧病,若是出現意外,是否會說在下庸醫害人?在下可承擔不了這樣的罪名!”張仲平昂着頭并不不回身。
“是本官剛才失言了,請先生莫怪!”這個時候再去哪裏請好的大夫,崇祯的病耽擱不得,陳越隻得賠罪道。
張仲平哼了一聲,這才轉身回來,坐到了床邊,爲崇祯把脈。
“怎麽樣?”見張仲平放下手來,陳越連忙問道,他最害怕的是崇祯得了傷寒染上瘟疫,随着戰事發生,城内的一些屍體得不到及時處理,眼下已經出現了疫病的迹象。這種在後世已經消失的傳染病,在這個時代可是個大殺器,一經傳染很難控制,會有大量的人死亡。
“脈象平穩,跳動有力,從脈象上看并無大礙,應該是積勞成疾心力憔悴所緻。”張仲平沉思一下,道,“我先開個方子,你讓人熬藥,先把高燒降下來,然後細加調養,即可痊愈。”
“有勞先生了!”陳越大喜,拱手道。
張仲平哼了一聲,不再說話,坐在桌前開始寫藥方。
“李自成匹夫,朕要把你挫骨揚灰!”突然,陷于昏迷中的崇祯叫了起來,讓陳越大驚失色。
“皇後啊,你莫急着走,朕很快随你去了。昭仁我兒,别怪父皇心狠。太子,太子......”
聽着崇祯的胡話,正在寫藥方的張仲平手一抖,一大團墨迹落在白紙上。
“他,他,他是皇上?”張仲平身體劇烈抖動着,指着床上的崇祯說不出話來。
“少說廢話,快開方子!”陳越低聲呵斥道,心裏盤算着要不要事後殺了他滅口。
張仲平勉強鎮定精神,坐穩了寫下藥方。
“三碗水煎成半碗,連服三日,即可痊愈。”張仲平輕輕道,“他,他真的是皇上嗎?”
陳越點點頭:“事到如今,也不瞞張先生你了,他确實是當今聖上。闖賊攻城,我把他從宮中偷偷救出,藏在軍營,等待時機逃往南方。”
“陛下啊!”張仲平突然跪倒在床前,沖着昏睡的崇祯磕頭,“我張家是太醫世家,我父親就是宮中太醫。闖賊攻下了北京,我父親傷心的難以自持,想要自殺殉國,被我和母親阻攔了下來。沒想到陛下還活着,若是我父親知道,不知該有多高興。大明有救了!”
“這事不能讓你父親知道,就連你,從現在起也不能離開軍營!”陳越道。
“我知道,我知道。”張仲平點頭道,他知道事情的重要性。
“那你給你家寫一封信,就說我軍營傷兵很多,我把你留下醫治。我派人把信送到你家中,以後,你就呆在軍營吧。”陳越輕輕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