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無到有,在這綿延的群山之間,出現了一個城堡,不到兩個月的時間,邊牆、營房,軍械司工匠們的工坊都搭建了起來。重新整編過的軍隊也開始了日常正規訓練,雖然中間出現各種各樣的問題,士兵們生活物資短缺,軍械司所需的工具材料短缺等等,但是有晉商中的範家在,這些問題都得到了完滿的解決。當然,範家也在青石堡建設的這兩個月中賺的盆滿缽滿。
一切都在向好的地方發展,随着範天宇開設的日用商鋪的出現,晉商中的田家和黃家也聞着味一般來到了這裏,拜見了陳越,要求在青石口開設商鋪,陳越當然很高興的答應了他們,同樣以一百兩銀子一年的租金給他們劃撥出一塊土地,讓他們建設商鋪。範天宇當然非常不滿,因爲這意味着他将不能壟斷青石口的生意,可陳越卻不理會他,多一家商人入住,物資的采購也多了一種選擇,價格自然會便宜很多。
很短的時間,田家和黃家的商鋪都建立了起來,三家商鋪的出現,使得青石堡的物質極大豐富了起來,糧食布匹油鹽醬醋,各種生活物資應有盡有。附近山裏的山民們也越來越多的選擇了下山,在青石堡定居。他們本來逃入山中是爲了逃避滿鞑逃避戰亂,很大部分山民還都是以前的軍戶,不過山中的生活到底不便,各種物資極爲短缺。現在陳越願意把原來屬于青石堡的軍田重新分給他們,隻需要每年繳納三成的租子,就可在這裏建房定居,生活可比山裏好很多。不過陳越同樣有條件,想回到青石堡的話,一家必須有一個青壯加入西山軍,當然這點對這些山民前軍戶們不成問題。他們本來大多數都是軍戶,加入軍隊再正常不過,而且家中有了士兵,能每月賺到一兩多銀子的饷銀不說,以後也沒人敢欺負。
時間慢慢進入到了九月,這些年天氣越來越寒冷,寒風從西伯利亞吹來,越過茫茫無際的蒙古草原,然後經過燕山山脈繼續向南,而位于燕山山脈和草原交接地方的青石口,氣候又比京師冷上許多,才到九月,已經不得不穿上厚衣。
而随着天氣的變冷,随着陳越派人進山勸說,越來越多的山中百姓選擇了下山,來到青石堡定居。青石堡這裏原來就有數千守兵,随着滿鞑攻打青石口入關,一部分守兵戰死,部分投降,還有相當一部分攜帶家眷逃入山中,和原本的山民混居在一起,據負責安頓下山百姓的袁可立估計,附近幾十裏的山民總數當有數萬之多。
西山軍一開始建造了數百棟的土屋,而一千多西山軍隻居住在靠着邊牆的一百多棟,剩下的大半原本空着。一開始很多人還不明白爲什麽建這麽多房,随着山民不斷的下山,這才明白陳越當初的這樣做的目的。
一家山民分配一棟房屋,三百餘棟很快就被下山的山民住滿,以至于後來下山的人不得不在谷地平地另行建造,陳越命令木匠頭目魯三友帶着手下幾十個木匠,幫着建設房屋。
每一戶山民下山,西山軍就會多出一個新兵,等到了十月初,這批新兵的總數竟然達到七百餘人,其中絕大部分都是軍戶出身,都會一些戰技,隻要按照西山軍的方式稍加訓練,都是不錯的戰士。
如今西山軍的總數達到了兩千二百多人,随着人數的增多,糧饷的壓力也越來越大。兩千多士兵,每日消耗的糧食就達四五十石,雖然從京師來的時候采購了兩千餘石糧食,可随着這幾個月的消耗,以及這些下山的山民家屬也都缺衣少食需要補貼,據管理糧秣的張程凱估計,眼下軍中儲存的糧食頂多吃到過年。雖然理論上說西山軍的糧饷都應該由朝廷撥付,可陳越知道如今朝廷的底細,國庫空空如也,哪裏有多餘的糧食撥付自己!而且以自己和文官們的惡劣關系,想要到糧饷更是千難萬難。
糧食尚且不說,士兵們的饷銀又是很大一筆開銷。兩千多士兵,按照新制定的饷銀标準,普通士兵一月一兩五錢的饷銀,戰兵二兩,敢戰士二兩五錢,至于軍官,則更是有軍官的補貼,從數量到數十兩銀子不等,再加上軍械司的工匠,每月支出的饷銀就達七千五百兩銀子之多。再加上軍隊的各種開支,每個月沒有一萬五千兩根本過不去。養兵之難可見一斑,陳越很懷疑哪些動辄擁兵數十萬的明末将領,比如左良玉擁兵二十多萬,其他如吳三桂唐通白廣恩劉澤清等總兵,也各有數萬不等的軍隊,現在朝廷饷銀根本指望不上才,陳越很是好奇他們從哪裏弄到的養兵的銀子。
不過想想唐通和白廣恩軍中,穿的如同叫花子一般的普通士兵,陳越也就能夠理解了,數萬的軍隊恐怕大部分士兵平日裏連溫飽都不可得,隻有将領的親兵待遇稍好,哪像西山軍,兩千餘士兵都是糧饷充足,饷銀按月直接發放到士兵手裏,從來沒有克扣的現象。
然而,随着每月巨大的支出,雖然軍中還有着三十萬兩銀子,都是從房山滿鞑手中,從西山煤礦主那裏的繳獲,可陳越還是覺得壓力巨大。自己的軍隊肯定要繼續擴充,銀子還會如流水一般花出去,就這樣坐吃山空可不行,必須要開辟新的财源。
可是在這鳥不拉屎的青石口,又哪裏找到賺錢的門路?而且是賺快錢的門路!陳越很是憂慮。
有句話說,叫做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這裏靠着蒙古大草原,是不是應該從蒙古人身上打主意?滿鞑出兵入關搶掠,很多蒙古部落也參與了其中,搶得了不少的人口财物,若是能夠找到一個蒙古部落搶上一把,應該能弄到很大的好處,最不濟也能弄到一些牛羊吃吃!
不過想法雖然很好,蒙古騎兵可不是好惹的,雖然沒有滿鞑八旗兵厲害,可是在空闊無邊的草原,想打敗迅疾如風的蒙古騎兵,可真的不容易。而且即使想去蒙古人那裏打草谷,也得找得到蒙古部落才是!衛陽和劉能的夜不收騎兵,也多次派人進入草原,深入達二百餘裏,可是卻沒有發現大的蒙古部落。
就在陳越發愁之時,範家商鋪的掌櫃範天宇前來拜訪。
“範掌櫃有什麽要求,盡管講來吧。”看着桌子上一張二百兩的銀票,陳越似笑非笑的說道。這幾個月來,範天宇最少從自己手中賺取了兩三萬銀子,現在卻隻肯送自己這點銀錢,這商人可都他媽的小氣!
“咳咳,”範天宇有些不安的扭動了一下身子,面對陳越,他時常有一種壓迫感。
“是這樣的,陳大人,如今快要進入冬季,草原上牛羊正是肥的時候,我範家想派出一支商隊,往草原上收些牛羊,還請陳大人您恩準,能夠打開城門,讓商隊進入草原。”
“是這樣啊!不過你們範家不是一直從張家口進入草原的嗎,今年爲何要走我青石口?”陳越詫異的問道,晉商八大家通過張家口出入草原,和滿鞑以及蒙古人做生意的事情他早就知道,這些在大明也是衆所周知的事實,雖然違反了朝廷對鞑子物質禁運的禁令。可是晉商在朝中在邊軍有着強大的靠山,據陳越所知,範家就有子弟在朝中當着三品高官,内閣大學士李建泰更是晉商們的靠山。晉商一系的官員在朝廷勢力龐大,所以哪怕明知道晉商走私,朝廷也無可奈何。不過,既然我陳越在青石口,定然不會在允許這種賣國的事情發生!
“張家口那裏是我們少東家在管理,他也會組織商隊從張家口進入草原。不過蒙古草原面積極大,一支商隊又哪裏能夠?所以老東家讓我帶隊從這青石口出去,還請大人您能通融一下。”範天宇謙卑的說道。
“嗯,你們去草原是爲了收購牛羊,不知道去的時候會攜帶什麽樣的貨物?”陳越問道,去草原和蒙古人做生意利潤極大,陳越自然是知道這一點,茶磚布匹乃至鐵鍋等都是草原上不可或缺的物質,把這些販賣到草原倒也無可厚非,可這些無恥的晉商會運送生鐵糧食入草原,和蒙古人滿洲人交易。生鐵可以打造箭矢刀槍武器,糧食更是不産糧食的草原最受歡迎的物資,這些都是大明明令禁止出口的物質。
“呵呵,不過是一些茶磚布匹漆器罷了。”範天宇不安的扭動着身子。
“這樣啊,容我考慮考慮!”陳越端茶送客了。
“大人您是怎麽想的?”範天宇走後,王寅微笑着問道。
“先抻他幾天再說,這範天宇就送了二百兩銀子,真他媽小氣!想讓我放行,不大出血哪裏能行!”陳越笑道,他已經想明白了,若是真像範天宇說的,運送茶磚布匹等生活物資入草原,隻要沒有生鐵糧食,就放行,畢竟即使自己這裏不允許他們通過,他們也會走其他地方,倒不如借此弄些銀子養兵。
“大人有沒有想過,借着範家商隊進入草原之際,咱們做點什麽?”王寅笑道。
“橫山公您是說?”陳越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
“大人您不是一直派人往草原,想弄清楚蒙古部落的駐地嗎?現在可是一個很好的機會啊!”
“對,就這樣辦,咱們往範家商隊派人,和他們一起進入草原,去查清楚蒙古人的底細!”陳越一拍大腿,哈哈笑道。
也許真的到了去草原的季節,範天宇很是着急,僅僅過了一天,就再次前來拜訪。這次,爲了能夠進入草原,他可是下了血本,足足送來了五百兩的紋銀!
“大人你考慮的怎麽樣了?”盡管心裏着急,範天宇表現的卻一如既往的溫和,從容不迫。
“我說範掌櫃啊,聽聞去草原做生意,能夠賺取十倍的利潤,這是真的嗎?”陳越把玩着手中的銀票,臉上露出了若有若無的笑意。
“哪裏賺那麽多啊?隻不過賺上一些辛苦錢罷了!”範天宇臉上露出了一臉的委屈,心中卻暗暗叫罵陳越的貪婪。
“每逢冬天進入草原,氣候冷的很,風就像刀子一般,蒙古部落居住的又很分散,往往要走數百裏甚至上千裏的路,若是一路平安也就罷了,可在草原上有了無數的馬匪,隻要碰到一支馬匪,賠了所有的貨物不說,恐怕連命都會丢掉。這真是拿命賺的辛苦錢。”範天宇向陳越講訴着去草原經商的艱難,滿心都是心酸。不過對他,陳越卻沒有一丁點的同情。
“看來幹什麽都不容易啊。”陳越感歎了一下,“不過賺錢這是肯定的,範掌櫃啊,您去草原賺大錢,能不能讓我跟着弄點湯水喝喝?”
“啊!”範天宇一下子呆住了,難道這姓陳的想和自己合夥做生意,或者是想入個幹股,若是那樣可真是太貪婪了!難道七八百兩銀子還不能滿足他的胃口?
“剛才範掌櫃您不是說嗎?草原上馬匪很多,很不安全。你看,正好我手下這些兒郎也閑着,能不能派給你一些作爲護衛,幫着你對付馬匪,順便也賺一點傭金,你也知道養兵不容易,每天人吃馬嚼的,靠着朝廷撥付的那點糧饷,根本不夠啊!”
“這......”範天宇猶豫了,他商隊自然有自己的護衛,并不願有陌生人加入,可看陳越的模樣,若是不答應的話,恐怕就不能輕易從這裏通過。
“好吧,不過我商隊本來就有些護衛,要不了太多人。”範天宇猶豫道,“頂多,頂多要三十人。”
“這麽少啊!”陳越很是失望,“你看,我這裏這麽多士兵沒事幹,要不給你派三五百人?”
“别,别,能多三十個人!”範天宇下了一跳,他商隊還不到百人呢。
“那這傭金?”陳越搓着手,一副财迷的樣子問道。
“這樣吧,每人三十兩銀子的工錢,總共九百兩,算了,我再多加一百兩,湊夠一千,大人您看怎麽樣?”範天宇咬牙道,正常情況,他雇傭的一個刀手護衛,走一趟頂多二十兩銀子,現在加了足足一半的銀錢,“不過大人您得給我派能打的會騎馬的精銳啊,那些馬匪可不容易對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