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的計策被人突然叫破,王寅卻沒有慌張,而是淡然自若的站在那裏,“原來是可立小兄弟,既然知曉了老夫的計謀,何不去向首輔大人告密?”
陰影中的人走了出來,卻是一個長身玉立翩翩少年郎,正是周延儒幕中負責文書的幕僚,秀才袁可立!
“呵呵,我要是想告密,何至于再次等候橫山先生您呢。”袁可立笑道,“首輔大人如日暮之西山,垂垂老矣,他并無一絲進取之心,滿心隻想保住自己的權勢地位,這樣的人位居高位隻會屍位素餐于大明毫無益處!大明如今病入膏肓,非大氣魄大毅力之人不能拯救,把周延儒之流拿下,換上更有能力有魄力的臣子,如此才有希望!”
“呵,即使周延儒罷官,換上的也不過是陳演、魏藻德之流,比之周延儒又能好到哪裏?”王寅冷笑道。
“陳演、魏藻德和周延儒不過是一丘之貉,不過橫山先生您既然設計搞掉周延儒,想必心中已經有了打算,讓晚輩猜上一猜,是不是把寶押在那陳越身上?”袁可立笑道。
“陳越不過是一軍戶罷了,雖然當上了兵備道,可一個連秀才功名都沒有的人,如何能稱得上大明希望?”王寅淡然道。
“哈哈,橫山先生何必诳我,既然一軍戶能當上兵備道,自然可以當上巡撫督師,也許他不能入閣拜相,可做一個澄清寰宇的一代名将卻沒有問題。如今時日,大明缺的不是内閣的官僚,是能統領千軍橫掃滿鞑流賊的統帥!”袁可立笑道。
王寅淡淡的注視着袁可立,臉上突然綻放出笑容。
......
接下來的數日,朝廷上又熱鬧了起來,數以百計的官員們連上奏章,彈劾西山兵備道陳越,罪名從殺人粉屍,到欺壓商戶欺行霸市,再到搶掠缙紳錢财,殺害大明子民,冒領戰功欺君妄爲,霸占煤礦殺戮礦主搶人錢财,罪名足有數十條之多,每一條都極爲詳盡有憑有據。不僅朝中官員上表彈劾,就連許多勳貴也湊熱鬧,他們的一些煤礦被陳越搶了,自然咽不下這口氣,見陳家蜂窩煤生意如此之好,更是嫉妒萬分,若是拿下了陳越,陳家蜂窩煤生意自然不能保住,如此自然能夠分一杯羹。
内閣班房,每個大學士都有一個屬于自己的房間。次輔陳演正在自己房間内悠然自得的沏茶,東閣大學士範景文闖了進來,沒好氣的對陳演道,“形勢如此緊迫,發聖兄還有時間飲茶?”
陳演微笑着看着急匆匆的範景文,擺手示意他坐下,自己則有條不紊的繼續沏茶,拿出一隻盒子,從中取出一個茶團,心疼的掰下一塊,分爲兩份放在兩隻茶盞中,然後用燒開的水沖泡半杯,倒掉,然後再沖入大半杯開水,舉手示意範景文品嘗。
看着袅袅升起的蒸汽,聞着淡香優雅的茶香,範景文的急躁的心情平複了下來,舉起杯子品了一口,不由得啧啧贊歎。
“如此淡雅,細品猶有餘味,莫非是龍團勝雪不成?”範景文驚喜的問道。龍團勝雪是南宋名茶,後來宋滅失傳,聽聞又被人制作了出來,範景文久聞其名,卻一直沒有得見。
“夢章兄果然見聞廣博,正是龍團勝雪,還是當年熊文燦任福建巡撫時送與老夫,一直舍不得喝,倒是便宜了你這匹夫!”陳演笑道。
“真的是龍團勝雪?一定得分我一半!”範景文大喜道。
“分你分你!”陳演心疼的道。
“外面局勢洶洶,彈劾西山兵備道陳越的奏折堆滿了内閣,爲何發聖兄你如此沉得住氣?”飲過茶後,範景文繼續問道。
“陳越不過是一小小七品兵備道,卻發動如此大的陣勢彈劾,可見某人已經狗急跳牆了。”陳演淡然道。
“難道我們就這麽不聞不問,什麽也不做嗎?”範景文急切的問道。
“幹嘛要問?幹嘛要做?天欲其滅亡,必令其瘋狂,我們隻需穩坐釣魚台,等待其自尋死路罷了。”陳演笑道。
範景文皺起了眉頭,尋思片刻,終于恍然大悟!
......
乾清宮中,看着案上堆積如山的奏折,崇祯緊皺着眉頭,如此多的奏折,大半都是彈劾陳越的,想不到陳越區區一個兵備道,竟然得罪了如此多的人,真是個惹禍精啊!
對于陳越的所爲,崇祯自然有所知,畢竟貴爲一國之君,手中的錦衣衛不是擺設,自從陳越嶄露頭角,錦衣衛早把他查了個底掉,上次任兵備道時就已經有人彈劾過陳越一次。不過今日又多了許多新的罪名。
肆無忌憚、肆意妄爲,這是陳越留給崇祯的印象,可是在崇祯眼裏,這些都不是問題,隻要陳越能訓練好軍隊,能打勝仗,這些小毛病都不是問題。可是讓崇祯不解的是,爲何那麽多朝臣整日裏正事不幹,偏偏和一個小小的兵備道過不去?
給事中光時亨,禦史左世來,禮部侍郎毛文宣,工部尚書熊陽星,大理寺卿淩義渠,庶吉士魏學廉,......,崇祯翻看着奏折的署名,從六部到六科十三道禦史,再到通政司翰林院,足足數百人遍布所有衙門,群起而上彈劾陳越。陳越再跋扈,也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兵備道,從來沒有在朝廷任職,如何竟然得罪這麽多人?
朋黨!這一刻,一個念頭湧到崇祯心頭,讓他不由得面色一寒,胸中怒氣蓬發。
滿朝的文武正事不幹不思報國,竟然結黨攻讦一個爲國打仗盡忠的忠臣,真的是豈有此理!
“全部留中不發,等待去查看戰功的結果!”崇祯咬了咬牙,把所有的奏折推到了一邊,冷冷的命令道。一旁侍候的太監們連忙把奏折抱起,整理後存放起來。
就在朝廷波濤洶湧之際,遠在百裏外盤山的陳越卻對這些一無所知,打了勝仗的他每日裏優哉遊哉,日子過的潇灑的很,全然不知危險已經到了頭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