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糖豆的弱點就是陳野,陳野也是小糖豆的緻命之傷。你可以用小糖豆殺陳野的人,可以用陳野誅小糖豆的心。要是,我們的計劃成功,足能一箭雙雕。”
黑衣看向夏稷道:“把你的想法說出來!”
夏稷在黑衣耳邊低聲說了一陣,後面沉聲道:“你是個混蛋。”
夏稷微微笑道:“我的确是個混蛋,可我是能幫你守住陽龍山的混蛋。”
黑衣深深看了夏稷一眼,轉過身軀悄悄掐動了法訣,距離黑衣幾步之外風聲乍起,滿地的泥土,落葉在旋風的攪動之下當空而起,緩緩往同一個方向聚攏而去。
夏稷眼看着五根樹枝,像是在一隻無形巨手的操控之下,并攏在了一起,憑空搭成了一個人字的形狀。下一刻間,被狂風卷起泥土樹葉便将那五根樹枝包裹在了一起,化成了一個泥人。
夏稷雖然出身宗門,但也第一次看見這種泥土塑人的巫門手段, 一時之間竟也目瞪口呆,直到那個泥人完全變成了小糖豆的模樣,黑衣才帶着得意道:“本座手段如何?”
夏稷繞着小糖豆轉了一圈:“你騙不了陳野。”
黑衣頓時不悅道:“陳野就算有無恨燈在手,也照不出泥人的原型。”
“我說的不是這個。”夏稷擺手道:“我說的是,你塑造的這個人沒有靈性。尤其是她的眼睛,裏面似乎還帶着一絲死氣。肯定騙不了跟小糖豆朝夕相處的陳野。你得給她添加幾分靈氣。”
黑衣垂在身邊的右手忽然間擡了起來,人也跟着猛進了一步,探出手來掐住了夏稷的脖子:“你再說一遍?”
夏稷已經說不出話了,兩隻眼睛裏卻帶着一絲茫然,他實在是不知道,黑衣爲什麽會忽然翻臉。
黑衣緊緊等着夏稷眼睛,看了好一會兒,才把手松開:“以後,這樣的話不準再說!”
夏稷捂着脖子連續咳嗽了幾聲:“黑衣,我們之間是合作的關系,就算你有忌諱也該早點告訴我。這算什麽?”
黑衣轉頭看了夏稷半晌:“給傀儡添靈,必須要用巫師之血。但是大巫鬥法的時候,決不能讓自己血暴露在對手面前,哪怕一滴都不行。否則,鬥法必輸。你明白麽?”
夏稷聽明白了,黑衣是懷疑他故意騙自己往傀儡上滴血 ,她的血隻要暴露在小糖豆眼前,小糖豆就能通過那滴血擊殺他的本體。
夏稷道:“你們大巫鬥法的事情,我不懂。我隻是從對敵的角度告訴你,你騙不了陳野。”
“所以你還活着。”黑衣緊盯着夏稷:“怎麽騙陳野是你的事情,騙不了陳野,你就得死。”
“你……”夏稷無可奈何的道:“你讓我來操縱傀儡,至少,你得讓我說的話,從傀儡嘴裏傳出去。還不能讓陳野發現。你要是做不到,那就換個辦法吧!”
黑衣抓起夏稷右手,在他指尖上猛力一劃,夏稷右手五指就像是被刀割了一樣,同時裂開了見骨深度的口子,血流不止。黑衣把夏稷的手掌強行拉到了傀儡頭頂,将血滴進了傀儡發端。滾圓的血珠一顆顆滲進傀儡頭頂之後,那隻傀儡身上果然有了一絲生氣。
夏稷急聲道:“把握好分寸,别讓靈性太強。達到一定程度就可以了。”
黑衣冷聲道:“你不是說要有靈性麽?”
“那是控制傀儡,換成我不需要那麽多靈性!”夏稷的話剛說完,黑衣身上就散發出了陣陣殺意:“你什麽意思?”
夏稷沉聲道:“騙術一樣,手法不同,你看結果就可以!”
黑衣甩開夏稷手掌,把自己搭在了夏稷脖子後面:“我讓傀儡去找陳野,你動手吧!”
黑衣手掌所在的位置,正好夏稷頸椎關節,隻要她手掌輕輕發力,夏稷就算當場不死,此生也隻能坐在輪椅上了。
夏稷不由得歎了口氣:“我得看見陳野的反應。”
“好辦!”黑衣也不知道用了什麽手段,他們兩個明明一步沒動,眼前卻出現了我撒腿狂奔的身影。
後來夏稷告訴我,那時候,他們兩個就像是轉了一個圈,繞到了我的前面,看着我在往他們身邊飛奔。
夏稷低聲道:“傀儡呢?讓他躲在路邊,背對大路,讓陳野看到他的背影。對,就是那個位置……讓她坐下,讓陳野看見他坐在路邊,對……”
我正在向前飛奔的時候,遠遠看見坐在路邊的小糖豆。
小糖豆的背影就像是一個走丢了的小女孩,孤零零的坐在路邊哭泣,在等着有人帶他回家。
我隻是看了一眼,心裏就是莫名揪緊:“糖豆,糖豆……你怎麽了!”
我的輕輕碰了一下小糖豆,對方馬上轉過了頭來,用一雙毫無生機的眼睛看向我的面孔,我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糖豆,你怎麽了!”
那個時候,我自己都聽見自己的聲音正在發顫:“你别吓我,你怎麽了?”
“狐狸哥,我死了!”小糖豆的聲音裏帶着沙啞:“可我舍不得你,就來這裏等你……我想見見你再走!”
“别說傻話!”我猛地一下抓住了小糖豆的手,可我手心卻隻感到了一陣冰涼:“你的人氣呢?你會不會接壽元,你不是大巫嗎?”
我那個時候,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我知道很多秘法可以續命,其中有正有邪,現在,那怕是小糖豆用邪術借走了我壽元,隻要能讓她活過來,我也不會有半分吝啬。
“狐狸哥,沒用的,我的壽元盡了,再也回不來了。我就是來看看你!”小糖豆像是在哭,可她眼睛裏卻連一滴眼淚都流不出來。
死人的眼睛裏才流不出眼淚。
我緊緊拉着小糖豆道:“糖豆,你的魂魄呢?你的魂魄還在不在?”
“還在!”小糖豆道:“我讓自己的魂魄帶着軀殼過來,就是爲了能再抱抱你,親親你!可我身子好冷,你抱着會冷對麽!”
“在就好!在就好!你等着我,千萬别走,千萬……”我抓過背包扔在地上,把裏面的東西全都倒了出來,飛快紮起了白燈:“糖豆,你别走。你跟我說話。說什麽都行,要不……要不你唱歌給我聽……你不是最喜歡給我唱歌嗎?唱那首《心欲止水》”
“一宵夢語訴紅塵,一門思意爲良人,一霎忘了心中困,一份情着身……”
小糖豆的歌聲我的心裏更是一陣撕裂般的劇痛,小糖豆的聲音很甜,就像糖一樣的甜。可她的歌聲裏卻帶起了幾分滄桑,就像是一個經曆半世,人到中年時,才感悟到的愛并非是全部是自由,心欲止水卻欲罷不休。
這段念頭隻是在我心中閃動了一下,我就沉下了心神,把手按向了白燈,雙手飛快拆起了燈骨,鋒利如刀的竹坯子,輕易就劃開了我的雙手,我鮮血順着傷口往外迸流之間,一個又一個燈骨卻被我給擺在了地上,我嘴裏不斷在絮叨:“糖豆,你繼續給我唱歌,别停……千萬别停。一會兒就好了。等我,一定要等我,聽見沒有……”
躲在暗處黑衣不知道我在幹什麽,忍不住問道:“他那是做什麽?”
“他要擺七星續命燈!我的計劃成功了!”夏稷冷笑道:“七星續命燈就是個笑話,天下人都知道諸葛亮七星續命的故事,但是沒人能的重現續命燈,誰用誰死!”
黑衣不解道:“什麽意思?”
夏稷解釋道:“因爲,沒有人能重新擺出七星續命燈,所以,就有人想出來一個馊主意,那就是用七星燈把附近陰差給引過來,跟他們談條件,讓他們不要勾魂拘魄。簡直就是異想天開,誰的魂魄該走,不是一個陰差說的算,就算閻王都不敢輕易觸犯天條。他們鬼差敢麽?”
“陳野,想把小糖豆的魂魄留下,隻有一個辦法,那就是擊殺鬼差。讓他們帶不走小糖豆。可是,那樣一來,他就等于跟地府爲敵。地府裏十殿閻羅,千億陰兵也不是什麽擺設。一旦地府派來陰司正神,别說他一個陳野,就算整個異調局傾巢而出,也得全軍覆沒。等着看吧!陳野就是在自尋死路。”
黑衣沉聲道:“你怎麽知道,陳野會殺陰差?”
“你看他的燈!”夏稷指着我的方向道:“你看他放了多少殺招,埋伏在裏面,全都針對陰魂的手段。他已經瘋了!”
夏稷正在說話之間,我已經紮好了七盞白燈,燈光閃耀之下,七隻燈籠高低錯落的飛上了天空,照亮了方圓十米的範圍。
我也抽出毒蛟,手扶刀柄站在了原地,輕輕抽出一支煙來點上了火:“糖豆,你在給我唱一首别的歌吧?要不再唱《心欲止水》也行,我剛才都沒怎麽仔細聽。”
我剛才的确沒仔細聽她唱歌,那時候,我隻要知道她還在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