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說,當一個人馬上會有好事,或者壞事來臨的時候,心裏總會有所感應,就好像是預知着某種命運在向你接近。
那時候,我的感覺大概就是如此。
那時候,我并不是感覺到危險在悄然來臨,而是我正在大張旗鼓的走向危險。而且,越往下走,這種感覺就越爲清晰,我自己都感到自己的心髒在砰砰跳個不停。
我腳尖剛剛碰到國道路基時,心裏更是猛地往下一沉,那種感覺就像是自己一腳踩進了刑場,再過一會等待我的就将是行刑時的槍響。
我強行穩住心神:“咱們順着道往前走,吳笑陽走中間,你們在後面穩着點。”
我從山上下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路上不知道爲什麽掀起了一陣陣的大霧,來往的汽車全都在打着車燈慢慢行駛,有些車還特意沿着地上黃線前行。
葉玄走在我後面道:“鐵永延那老犢子,不地道啊!這條道明顯是人多。他讓我們走荒路,自己走大路。這特麽是擺明了要坑人啊!”
葉玄正在說話之間,我已經聽見有車往我們後面開了過來,對方還特意打了下車燈。
我轉頭看時,我們後面正停着一輛中巴,司機搖開車窗:“哥們兒,搭不搭車,一人五十,我給你送到市區。”
“不用了!”我想都沒想就擺手拒絕了對方。
司機道:“哥們兒,你嫌貴咱們商量一下也行。這地方離市區可遠了去了,你們走一宿都到不了。你們那妹子都走不動了,還得有人背着。”
葉玄眼睛一翻:“我特麽走一宿,我樂意,哪來那麽多廢話?”
“得!我多嘴了!”司機一關車門,揚長而去。
葉玄笑呵呵的道:“笑陽,你又走累了……”
葉玄話沒說完就變了臉色:“咱們誰背人了?”
我轉頭往後一看,也忍不住一皺眉頭,我們這些人身上除了背包,誰也沒背着人。那個司機在說誰呢?
吳笑陽的臉色頓時白了:“不……不能是那個司機看花眼了吧?”
我沉聲道:“估計是,咱們走,别管那些。”
我回頭之間,眼角餘光忽然掃見路邊上一道黑影,等我再回頭看時,那邊已經是空空如也,除了一塊能坐人的石頭,什麽都沒有。
小錢兒跟葉玄換了一個位置,在我身後低聲說道:“陳野,你剛才回頭是不是看見什麽?”
我稍稍往後撤了半步:“你是不是也看見了?”
“對!一個穿着黑衣服的人!葉玄說的話是不是準了?”小錢兒正在說話之間,又有兩道車燈落在了我們身後。
我還沒回頭就聽見有人喊道:“兄弟搭車不?”
這回停下來的仍舊是一輛中巴,隻不過是換了車。上一次有人喊我們上車,我還沒怎麽留意,這一回,我卻有點懵了。按照常理,跑線的中巴,不應該空車往返,那樣做肯定是賠錢買賣。可是連續兩輛車過來,車裏怎麽一個人都沒有?
那個司機喊道:“兄弟,一人五十,我送你們到市區,從這兒過去路遠着呢?你們這麽走什麽時候是個頭兒啊?”
我心念一動,順口來了一句:“你是不是也想說,我們走累了,身後還背着人,上一個司機就這麽說的!你看我們身後背人了麽?”
那個司機臉色一變,二話沒說就把窗戶關了,一腳油門兒玩命的把車開了出去,轉眼就消失在了我們視線當中。
這下就連葉流光的臉色都白了 :“哥,咱們身後到底有沒有人啊?”
“有個狗屁!”葉玄道:“咱們這麽多人在,要是真有事兒,還能感覺不出來啊?用不着瞎想。聽哥的沒錯。”
葉玄說話的時候,一個勁兒往我身上看,那意思:是不是有這麽回事兒!
我除了搖頭,沒法去告訴他怎麽回事兒!
我低聲道:“我有預感,過一會兒,還得有車過來招呼我們上車。再來車,咱們就坐,我倒要看看那車究竟是怎麽回事兒?”
小錢兒低聲道:“你真敢坐?萬一要是那車有問題呢?”
我沉聲道:“我算過路程,咱們要是這麽走的話。一時半會兒趕不到市區,吳小一那邊不會等我們。弄丢了他們,我們可就真得聽那老頭的話了。”
葉流光道:“不是有電話麽?電話聯系他們一下不就行了。”
我搖頭道:“吳小一未必會告訴我們實話,況且,那邊接電話的,究竟是活人還是死人,你吃的準嗎?”
葉流光的臉色頓時又是一白:“我……萬一要是我們上車就下不來了呢?”
葉流光對我們的車陷進稀泥裏的事情,還是心有餘悸。這條路其實和我剛過來的地方差不多,一邊靠山,一邊是空地。隻不過空地上不是花海,而是整片的稻田而已。
葉流光道:“稻田下面不是一樣有水,有泥嗎?”
葉流光說的事情,我早就注意到了。按照常理,我們确實是走路最爲安全。可我那時候,我卻不知道是怎麽了?心裏認定了事情,就非想去做不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什麽事情都得試一下,等會兒有人招呼我們,我們上了車再說,到時候見機行事吧!”
葉流光看向了葉玄,想讓他阻止我,可是葉玄聽我的,早就聽習慣了,隻要我下了決定,他肯定不會反駁。葉流光看他,他也當做沒看見。
葉流光沒有辦法隻能跟着我往前走,可是這一回,我們差不多走出去三四公裏也沒見到後面有車過來。我一邊走,一邊往後看,一門心思的等着上車。
我連着往後看了六七次之後,終于有輛旅遊大巴開了過來,那車停在我們身邊之後,上面的售票員開門探出來半個身子:“你們坐車麽?一人二十到市區,要是送到地方就是一人五十。”
“上車!”我上了車才看見,車上還坐着一對老頭老太太,我上車的時候那個老頭還跟我點了點頭。
我特意坐在了靠門的位置,旁邊就是那個老頭。
車子一發動,我旁邊那個老頭就開口道:“小夥子,你們是來旅遊的啊?怎麽不坐車還走上路了?”
“是啊!”我故意說道:“原先我們是開車來的,結果走岔道了,拐到山那邊去了,車掉稀泥裏出不來了,這不正想着要去找人拽人車麽?”
“胡說八道!”前面的司機說了一句:“山那邊哪有路?那邊連個人家兒都沒有,沒人往那邊走,去市區還繞遠,你們從哪兒過去的?”
葉玄接口道:“誰說沒路,那邊還有一大片白色的花海呢!我們就從山上翻過來。”
司機不高興了:“我跑這條線兒,跑了十來年了就沒聽說那邊還有路。”
“那邊兒确實有條道兒,還是黃土公路。”老頭說道:“那是小日|本兒在的時候修出來的,爲了修那條道,小鬼子當初抓了不少人啊!一直把道給修到山裏,誰也不知道他們究竟要幹什麽?修道那些人也都沒回來。”
“原先那邊就是荒地,後來就長出來一大片白色的野花。他們都說,那野花是人變的。當初被抓去修道的人大部分是俘虜,小鬼子不給他們衣服穿,就讓他們穿白襯衫。他們死了之後,路邊長出來的花就白的。”
司機一聽忍不住問道:“我怎麽沒聽說那邊還有路。”
老頭說道:“解放以後,那邊那條路上總是出事兒,有人從路上走過去,掉進花海裏就出不來了。後來市裏就派人把路給堵上了。堵了好長一段,你們年輕人不知道這個事兒。”
老頭說着說着好像覺得哪裏不對了:“那邊路全是拿石頭塊子堵上的,當初堵路的石頭堆子現在都成了山包子了,你們是怎麽進去的?”
“跟着導航儀走的呗!你看……”葉玄剛把手機拿出來就愣住了:“導航上面怎麽什麽都沒有了?剛才那路哪去了?”
司機笑道:“我就說他們扯犢子,這回沒詞了吧?”
老頭卻來了精神:“小夥子,你們不會是遇上什麽怪事兒了吧?”
司機趕緊說道:“老爺子,這黑燈瞎火的,你可别讓他們瞎說,招來什麽不該招的東西,可了不得。”
“不行!”老頭道:“必須說清楚,他們都上車了,還是你給叫上來的,話要是不說明白了後面的事情更得多,這話必須說明白!”
司機頓時打了一個激靈:“老爺子,你可别吓唬我。這可是荒山野地,本來事情就多,你再來這麽一吓,你想要吓死誰啊!”
老頭拿着拐棍往車廂上墩了兩下:“人都上車了,你不讓他們說明把話。是你想下車,還是想送他們下車?小夥子,你跟我說,是誰告訴你,翻過山能上大道的?你在山那邊看着什麽沒有?”
司機聽到這兒,幹脆把車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