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爺狠狠吸了口煙:“我本來是打算跟楊智明同歸于盡,可我知道,那樣做的結果就是我永遠沒法替那些兄弟報仇。我得活着,哪怕是忍辱負重也得活着。”
“這一次,我敢拼命,是因爲老哥來了,嫂子你也來了,有你們兩個人在,哪怕我不在了,異調局還是異調局。”
“這些天,我很開心啊!陳野成長了,他是沒打磨出來的大将之才啊!将來有一天,陳野能成事兒的時候,我們也就都能放心了。”
甯爺自顧自的說道:“其實,一開始,我不看好陳野那孩子。他有本事兒,但是不合群啊!他看得上的人,能爲了人家拔刀見血,看不上的人,連話都不願意多說。”
“葉玄的本事也不小,但是他爲人心太實啊!你對他好,他能把心掏出來給人,命拿出來給人。有這樣的兄弟,是一輩子的幸運。可他不适合統帥全局。”
“小嫂子,倒是不錯的人選,當初老總不也說,你是帥才麽?”
我奶撇了撇嘴:“異調局是你的命根子,你可别想拿出來給我,自己好好護着吧!”
甯爺笑了笑道:“本來,我是培養了一個适合接班的人,可他……算了!不說他了,希望他在那邊能過得好些吧!”
甯爺不在說話了,車裏的氣氛卻變得異常沉重。
我爺是在替甯爺傷感。我奶想得卻是别的事情。——楊智明是甯爺的老對手,卻不是最後的對手。我奶看得出來,甯爺不想就這樣幹掉楊智明。楊智明沒了,還會有更強的對手出現。異調局機動科并沒真正的成長起來,還需要很長一段時間的積累和沉澱。這個時候留下楊智明,或許是一個緩沖。
甯爺就是在争取這個時間。
我奶卻是一個快意恩仇的人,她能忍這麽久,已經全是她的極限了。她剛才那番話,就是在逼着甯爺對楊智明下手。
甯爺出手了!可他并沒有快意恩仇的快|感,反而帶着幾分擔憂。
我奶知道甯爺的想法,卻沒想去阻攔什麽,在她看來,好兵都是一場接着一場的仗打出來的,沒有酷烈的大浪淘沙就沒有戰無不勝的鐵血雄師。異調局也是如此,她隻是希望甯爺能自己想明白其中的道理罷了。
我爺他們在往局裏趕。
楊智明發瘋似的往山區裏來。
李雲歌卻已經回到了我眼前:“陳野,你敢騙我?大哥正在跟甯如塵談判。”
“是麽?”我淡淡笑道:“你沒問問,談你大哥談判的人還有誰?”
李雲歌被我一句話給噎住了,她了解甯如塵,也算了解我爺,可她不了解我奶。
我抱肩笑道:“你要是不放心,我可以再讓你打一個電話。”
我說話之間舉起了手機,電話那頭已經傳來葉玄看守着楊智明的視頻。
葉玄正在一個四面沒有窗戶屋子裏,屋子牆壁刷得粉白,楊智明被他堵着嘴捆在了一把椅子上,右手腕子明顯是被子|彈給開出了一個窟窿,鮮血順着椅子扶手流落滿地。
葉玄看從手機裏看見李雲歌,當即怒吼道:“李雲歌,你怎麽傷我的朋友,我就怎麽對楊智明。你割了小顔的手,我也斷他一條腕子。”
我對着鏡頭說了一句:“她還在我胳膊上拉了一刀。”
“她劃你一刀,我還他三刀!” 葉玄走過去抽出匕首,貼着楊智明的胳膊上狠狠一刀割了下去,幾寸長短匕首一點點割進楊智明的胳膊,就連刀背都沒進了肉裏。
刀傷深淺是橫梁傷勢的标準,如果讓葉玄多抽幾次匕首,一直把傷口割到楊智明的骨頭上,他的一條胳膊就算是廢了,肌腱,手筋全都斷裂,就算是接回去也會落下殘疾。
那一刀,别說是李雲歌心如刀割,我看着都是心驚肉跳。
桃小妖是怎麽搞得?我讓她弄得逼真一些,可也用不着玩兒命啊!被割一刀的人可是葉玄,這刀下去,葉玄的胳膊不是廢了麽?
我身邊的桃小妖,其實是秘密趕來的一語天晴。
桃小妖自己扮成了葉玄,千面魔女不僅能易容,也能改變自己的骨骼和體型, 這才是千面魔女的金字招牌,因爲她可以變成任何一個人,無論對方體型如何!
葉玄則扮演成了楊智明,本來桃小妖想要演楊智明。桃小妖每次假扮目标都要經過長時間的研究,從對方習慣到神态,事無巨細,以求達到以假亂真的地步。可她從沒跟楊智明接觸過,強行易容成楊智明的說不定就會被對方看出破綻。最适合的人隻有葉玄而已。
“住手,住手……”李雲歌撕心裂肺叫喊:“陳野,你給我住手!”
我淡淡說道:“玄子,适可而止吧!”
葉玄怒吼的道:“我憑什麽适可而止,今天老子要是不刮了他,我就不姓葉!”
葉玄發狂道:“他麽的,他敢挖教官眼睛,今天老子就當着他家老娘們兒的面兒,把楊智明眼珠子摳出來吃!”
葉玄伸手抓住楊智明的頭發,一把人腦袋給仰了過來,右手上匕首随之提上了半空。
誰知道,這個時候李雲歌忽然不說話了。
我心裏頓時涼了半截——完了,是無恨燈在使壞!
無恨燈一直都在懷疑,我在耍詐,爲了驗證她的猜測,她就像當初對我一樣,出手壓制了李雲歌。
無恨燈從不在乎别人的感受,更不在乎有誰會因爲她的固執憑白犧牲,她要的就是她自己最滿意的結果。
無恨燈剛好掐住了這個逞兇鬥狠的時機,這個時候誰的心夠狠,誰的手夠辣,誰就能占據上風。李雲歌不出聲,我不能自己讓葉玄停下來,我一旦出聲李雲歌馬上就會反映過來,那時候,除非是犧牲小糖豆,讓她動用血咒誅殺李雲歌,否則,沒有誰能擋住她。
我不是不知道小糖豆血咒的威力,我一直不讓她出手,無外乎兩個原因:
一個是血咒的反噬太過嚴重,而且血咒越強反噬越重,以傷換傷,以命換命,小糖豆對李雲歌下咒,很可能會把搭進去自己。
另外的一個原因,血咒并非一觸即發,還需要長時間的準備,李雲歌和無恨燈忽然發動攻勢,我們就得拿人命去給小糖豆争取時間,那樣一來,還不知道要犧牲多少人。
無論從哪一條考慮,我都不能讓小糖豆動用血咒。
可我現在該怎麽辦?犧牲葉玄,犧牲小糖豆?
我隻覺得腦子在嗡嗡亂響,嘴唇不直覺顫動了起來,無恨燈的光芒也在瞬息之間照到了我的身上,她在讓李雲歌看我,看我如何面對眼前的局面?
怎麽辦?
到底該怎麽辦?
我思維僅僅轉動了兩次,就下定決心要阻止桃小妖了。
說到底,我不是什麽大将之才,更不是什麽江湖枭雄啊!舍不得我身邊的人,更狠不下那個心。
“葉玄……”我剛喊了一聲,耳邊就傳來了一語天晴的聲音:“别阻止,安排好了。”
一語天晴不僅語速極快,而且聲音壓得很低,要不是我得了夜叉之體,耳力超群,還不知道她在說什麽?
我的聲音僅僅一頓,無恨燈便哈哈笑道:“我說什麽了?那個楊智明是假冒的吧?陳野,不敢對他如何!”
我不等李雲歌開口就冷聲道:“葉玄,一隻一隻的挖,不能便宜了他!”
“我看着你挖!”無恨燈冷笑之間,葉玄的匕首已經紮進了楊智明的眼眶,刀尖順着楊智明的眼眶邊緣旋轉半圈之後,向上一挑生生把他的眼珠子給挑飛了出來,被挑落的眼珠順着楊智明的衣服滾落在地之間,無恨燈的冷笑戛然而止。
葉玄伸手去撿眼珠時,楊智明也擡起了頭來,一隻左眼已經變成了血肉模糊的窟窿,甚至能讓人一眼就看見眼底。楊智明的嘴裏塞着東西發不出聲音,卻把自己嘴唇咬出了血來,塞在他嘴裏毛巾頓時被染得一片猩紅。
那種情景,就算是我看了都覺得心裏發寒——桃小妖這到底玩得是真是假啊?我看着怎麽像是真的摳了葉玄的眼珠子。
我頭上不自覺的泛起一層冷汗。
我一個知道内情的人都分不清鏡頭那便是真是假,更何況是不知内情的李雲歌。
“大哥……”李雲歌撕心裂肺的哭喊之間,狠狠看向了無恨燈厲聲怒吼道:“你爲什麽要阻止我?大哥的眼睛沒了!你滿意了吧?”
無恨燈冷聲道:“陳野在耍詐,你看不出來麽?再說……”
“說你個狗屁!”李雲歌本就是寸步不讓的性格,再加上親眼看見楊智明被人給挖出了眼珠,那裏還能壓制住心中的怒火:“怪不得,怪不得陳野不惜丢棄祖宗傳下來的秘法,也要跟你翻臉。你就是個禍害!誰跟你接近,你就害誰的禍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