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在開着車往前走時,忽然聽見有人在背後喊了一聲:“陳野!”
車裏的三個人同時一驚:這聲音不就是荒山的那個女人?她追來了。心顔舉槍對準了汽車背後:“車後面沒人。”
“陳野!”那個女人第二次喊出了我的名字之後,我隻覺得抓在方向盤上雙手在微微發麻,眼前一陣陣的發白,踩在油門上腳不自覺的加大了力道。
“小心!”坐在我身邊的心顔猛地一拉方向盤,忽然加速的汽車在路上猛然一個轉彎之間,汽車四門同時敞開,系在我們身上的安全帶齊聲崩斷,我和心顔從不同方向飛出了車外。
我幾乎是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被甩出車外,淩空飛出三四米遠一頭紮進了路邊大田,此時,已入深冬山上積雪被風吹落填入田野,大田中雪足有一米多厚。我落地之間雪花崩飛,整個人平壓在田埂中間。
我剛一起身就見遠處積雪被什麽東西沖上半空,無數雪花左右飛起之間,一道呈現波浪形狀的雪溝從遠處向我蜿蜒而來,乍看之下就像是有一條怪蟒正在向我飛速疾行。
我手握刀柄向後撤出一步之間,雪溝就已逼近我的眼前,一道人影也從雪地當中立身而起,與我平視在了一處。
于薇!
那人分明就是我在山上見過的于薇,隻不過,她雙眼并沒被換成其他的東西,仍舊是黑白分明的看向我的面孔。
我的目光與之相撞一處的瞬間,于薇嘴裏探出一條近尺長的信子,絲絲蛇信猶如利箭貼向我鼻尖的瞬間,我握住刀柄的右手上揚之間,毒蛟出鞘一半,對方嘴裏卻冒出一聲:“陳野!”
我握刀右手蓦然一陣發麻,軟綿綿的垂落了下去,半截毒蛟帶着摩擦刀鞘的聲響簌然入鞘時,我眼前的于薇腦袋也往我的方向探了過來。
對方的面孔僅僅向前挪動了一寸,于薇嘴唇向前突出半截,從鼻尖兒往上的半截面孔向後塌陷下去,兩隻眼睛分向額頭兩側,整張面孔上青鱗四起……
短短幾秒之間,清秀可人的于薇就在我眼前變成了一條青蛇,蛇吻頓張,獠牙畢露的奔向了我的面孔。
“别看她眼睛!”小糖豆的聲音蓦然傳來的瞬間,心顔的槍聲在我們身後連爆而起,僅僅是一刹那間,四顆子|彈就緊擦着我面孔打進了蛇口,本來已經快要貼近我面孔的蛇頭,在槍械的連擊之下昂上了半空,
我的右手也恢複了知覺。
“開——”我怒吼聲中雙手捂住刀柄,迎頭一刀從天空中劈落而下,嗖嗖風聲在刀鋒兩側簌然暴起,毒蛟的刀鋒也順着巨蛇下颚劃出一尺。
以毒蛟之鋒,在我全力劈擊之下,就算對面是一塊鋼闆,也能被我砍出道口子,可我萬萬沒有想到,毒蛟的刀鋒僅僅是在對方身上迸出了一串火花,就連對方一片蛇鱗都沒能掀掉。
于薇卻在我的重擊當中仰身翻倒在了雪裏,我正要往前追擊,卻聽見小糖豆喊了一聲:“别追,放她走!”
我僅僅遲疑了一下,于薇化成的那條青蛇就飛快鑽進雪裏不見了蹤影。
我提着長刀看向茫茫雪地,于薇化成青蛇雖然有一人高矮,但是相對于以傾計算的雪原,她實在太小,鑽進雪裏就别想再找到對方。
我轉頭看向小糖豆:“糖豆,你幹嘛不讓我追?”
“那……那是美女蛇,我怕你出事!”小糖豆支支吾吾的道:“美女蛇是妖,你不帶金絲蜈蚣抓不住她。”
我聽說過美女蛇,那是傳說中的女妖,會在晚上喊人的名字,如果有人答應,它就會順着那人的氣息找上門去,吃掉獵物。但是,美女蛇說到底還是蛇類成妖,能夠用來克制蛇類的東西,就能用來克制美女蛇。傳說中的美女蛇就是死在了專吃蛇腦子的金絲蜈蚣口中。
可我怎麽看,都覺得小糖豆沒說實話。
小糖豆躲着我的目光:“我沒說謊騙你,那真是美女蛇。起碼,現在看着是。”
我摸了摸小糖豆的腦袋:“好了,先不說這個,咱們快點趕路。我估計,是無恨燈來了。”
我深一腳,淺一腳的從雪地裏走出來時,才看見我們的車翻在大田裏,沒有拖車,我們别想把它弄出來,隻能拿了裝備步行往郊區趕。
沒過多久,我就遠遠看見路燈杆上,懸起了一盞白燈,白燈的光芒一起,整條路上燈火全盤熄滅。 是剩下了一盞白燈在悠然閃爍。
無恨燈來了!
我目光與燈光稍一接觸,馬上轉過頭去看向了道路前方:“小心戒備!”
我沉聲道:“你們還記得去那地方的路麽?記得住就跑!”
我話音一落撒腿就往前跑,心顔和小糖豆立刻從我背後跟了上來。
我越跑越快路上僅剩的那點雪花在我腳下崩飛而起之間,公路兩側的雪地裏忽然間蹦起了幾道人影,他們各個穿着野戰服,臉上卻是血肉模糊,看他們的身材大概與我戰友幾分相似,卻又有幾分似是而非的意思。
我腳步下意識微微一頓,幾個人就趟開了齊膝深的積雪,沿公路兩側向我飛奔而來,我眼看着被人濺起的六條雪龍,往我身邊瘋狂舞動之間,六個人幾乎同時躍空而起,接二連三的跳上了公路。
跟在我後面的心顔剛要拔槍,我已經開口喊道:“用不着管他們,繼續跑!”
心顔收起雙槍跟在身後飛奔之間,六雙腳步聲響随之而來,我不用回頭也能聽見對方在我們後面形成了包圍。
“别停,也别管後面繼續跑!”我在怒吼之間連連加速,雙腳一刻不停的向前猛沖。
我速度再快也沒快過追在我身後的無恨燈。
雖然是在一路疾奔,眼角的餘光卻一樣能看見道邊路燈上的情景,道路右邊的路燈一盞接着一盞的向前點亮,不管我跑得多快,路燈總能搶先一步在我頭前亮起。
前一盞路燈點亮,後面一盞路燈立刻熄滅,整條馬路上始終隻亮着一盞燈。
無恨燈就藏在燈光裏,它所在的地方,絕不允許有其他燈火。那就是唯我獨尊的無恨燈。
我還在不停加快腳步之間,無恨燈的聲音也傳來了過來:“你不用跑了,你跑不過我的,凡是有燈火的地方就有我在,你再快也快不過我。”
我一言不發低頭狂奔,無恨燈再次說道:“你還不回頭看看麽?你的戰友正在追你呢!你回過頭看看,就 能看見他們眼珠子的樣子。你回頭看啊!”
“你害怕了!”我隻說了四個字就再次加快了腳步。
無恨燈尖叫道:“我害怕什麽了?我爲什麽要害怕!你說,你給我說話!”
我明明聽見了無恨燈的厲聲尖叫,卻在一個勁兒埋頭狂奔。
無恨燈尖聲道:“你是說我害怕你找到真相對不對?你覺得自己隻要跑過去,找到那個女人就能讓一切迎刃而解了是不是?我告訴,你永遠見不到那個人。你永遠逃不出我的手心。你所有的反抗都隻是笑話。”
我邊跑邊說道:“你就是一盞燈,除了能照亮之外,你還能幹什麽?說到照亮,我老家用來照茅房的燈,都比你亮幾分。”
“你想殺,殺不了我。想讓我停,也停不下來。除了像是蒼蠅一樣嗡嗡直叫,你還能做什麽?我還沒聽說,煩人,能把人煩死,你想開這個先河麽?”
“陳野——”無恨燈厲聲道:“我從來沒有像恨你一樣,恨一個人。你想激怒我?你做到了。我本來還想留你一命,現在看來,我的憐憫簡直就是多餘。你可以去死了,痛痛快快的去死了!”
無恨燈曆嘯聲中,我前方路燈忽然變換了顔色,本來帶着幾分昏黃的燈光,在一瞬之間泛起了血紅,乍看之間就像是有血從燈罩上滴落了下來。
我猛地頓住了腳步,身形猛然往後滑出半步,兩顆手|雷順從我手裏脫手而出直奔着空中而去。我的雙手向後一摟,一左一右的抱起了心顔和小糖豆,腳下驟然發力,人跟着淩空而起:“打那盞……”
我隻說出了三個字時,話就停了下來——被我抱起來的人根本就不是心顔和小糖豆,而是兩具被換了眼睛的屍體。兩句屍身同時轉頭從兩側盯住了我面孔,齊齊露出一絲冷笑。
我想要撒手的時候,卻已經來不及了,兩具屍體同時晃動着手肘打向我的小腹之間,我五髒六腑就像是被重錘擊中,在我體内翻了兩翻,我隻覺得喉頭一鹹,眼前變得一片漆黑,毫無防備的摔在了地上。
我剛要起身的當口,跟我同時落地的屍體,一齊出手抓住了我的雙手,猛力向後一剪,硬生生把我給壓倒在雪裏。
再厲害的高手,一旦被人扣住脈門,反剪雙手,也别想掙脫對方壓制,除非是扭斷自己胳膊,否則,便沒有反抗的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