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人說過,高門檻不僅可以擋屍,也可以養屍。
僵屍明知道美食就在眼前,急不可耐的想要捕食卻被門檻擋在外面,就會一次次的沖擊門檻,直到太陽初生爲止。隻知道捕食,不知道躲避陽光的僵屍,自然會被淘汰出局。那些返回巢穴的僵屍,有可能在千百次的沖擊門檻的過程中慢慢耗盡戾氣就此消亡,也有可能戾氣越來越重在捕食本能的基礎上産生一定的意識,想出别的辦法捕食獵物,上房就是其中之一。
僵屍上房就代表着它可以再次進化,這片山區難道是某個術道高手的養屍地?
我的心念急轉之間,小糖豆從身後抽出鳳骨針,擡頭看向屋頂,平時那雙萌得讓人心裏發軟的眼睛裏自然的帶起了絲絲寒意:“狐狸哥,你辦自己的事兒。”
我趕緊把心神再次沉入白燈,剛才還在挖墳的高校長才這麽一會兒的工夫就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地上就隻剩下了一把鐵鍬。
糟糕!
我猛然起身之間,心顔率先扣動了扳機子彈掀起的紅光穿透了木門之後,在門裏接連炸響,心顔的子彈不管打在什麽地方,都會掀起五瓣形的火光,廂房之内猶如梅花齊放缤紛奪目。與此同時,瘆人心肺的慘叫聲也在屋裏頻頻亂起,僅憑聲音就能判斷出,躲在屋裏的人正拼了命的想要沖出心顔的封鎖,卻怎麽擋不住子彈帶來重創,被心顔的雙槍給壓制在了門口不得寸進。
心顔的手槍本來不可能發揮出這樣的威力,不過,經過了丁朵兒的改造,心顔和小錢兒卻能用手槍壓制邪祟。丁朵兒以前一直在研究怎麽能把符文刻在子彈上,隻不過一直沒有機會實踐,她過來的這段時間,總算有了機會實驗。
現在,丁朵兒還沒法把強力火器改造成法器,但是她弄出來符文子彈,卻足夠心顔和小錢兒去執行一般的任務。
心顔這邊槍聲剛起,屋頂就猛然傳來一聲巨響——站在屋頂上的僵屍似乎動了真怒,大有幾分想要踩斷房梁沖進屋裏的意思。
石屋房梁上剛剛發出一聲幾欲折斷的聲響,小糖豆手裏的鳳骨針便脫手而出,飛入半空的鳳骨針從針尖開始乍起一點血光,刺眼的光芒便從針尖向針柄遊動而去。飛速升空的骨針剛到中途就覆上了一層血色火焰,整條骨針好似火鳳展翅在烈火血光之間撩起一聲長鳴,破開屋頂之上半空。小糖豆的身形緊追着鳳骨針躍上半空,一前一後穿透屋頂。
我聽見屋頂傳來一聲不似人聲的慘嚎,就知道小糖豆占了上風,立刻向門外縱身而去,等我沖到了墳地附近,那裏已經變得空空如也,被高校長挖開的那座墳茔裏的棺材已經被掀開了一角,我順勢往外一推,棺材當中頓時湧出一股我從沒聞過的香味。
那種奇怪香氣,聞上去像是花香,裏面卻混合着幾分棺木腐爛的味道。
我第一個反應就是捂着鼻子連往後退,等我發覺自己身上沒有任何異常時,才慢慢接近了棺材,探頭往裏面看了過去。
棺材裏确實躺着一具女屍,像是躺在紅色泥漿裏的屍體早已經完全脫水,兩隻眼皮卻鼓在了眼眶外面,我用刀輕輕撥開了對方眼皮,看見的兩顆帶着鏽迹的鐵珠子。
這具屍體的眼睛也被人換了?
我正用刀挑動着鐵珠的當口,心顔和小糖豆就一起趕了過來,我随口問道:“你們那邊怎麽樣了?”
心顔回答道:“作怪的是兩具幹屍!已經被我們解決了。”
小糖豆湊近棺材:“這是胭脂香!這個時代怎麽會有胭脂?”
胭脂水粉是古代貴婦才能使用的化妝品,我不知道,制作胭脂的工藝是否還在,但我知道,胭脂早就已經湮滅在了曆史的長河當中。怪不得,我對這種香氣那麽陌生。
更讓我覺得奇怪的是, 棺材裏的女屍身上雖然帶着胭脂香,身上穿的确實現代的服飾。看衣服的款式,應該離現在并不太遠。
小糖豆用鐵鍬在棺材裏的紅泥上戳了兩下:“這是生石灰。這就奇怪了,埋屍體的人到底是想讓死人出來,還是不想讓她出來?”
生石灰有很強的吸水能力,把屍體埋在生石灰裏很快就會脫水,古人常用生石灰防止屍體腐爛。放在棺材底下石灰變紅,就是因爲吸收了屍體上滲出來的體液。
小糖豆說道:“以前有煉屍的術士,會用生石灰讓屍體脫水,但不是完全變成幹屍。達到符合成僵的程度,煉屍術士就會把屍體從石灰裏取出來。從石灰的深淺上看,放石灰的人明顯是要保存住屍體。”
小糖豆用我的匕首把屍體牙關撬開一點,剛才那股香味忽然間又變得濃郁了幾分:“這具屍體還被人灌了防腐的藥劑。不然胭脂香不會從屍體嘴裏傳出來。這也是煉屍人的手段。”
小糖豆說到這裏微微頓了一下:“但是,煉屍就不能挖了屍體的眼睛。僵屍的成因說白了其實非常簡單,就是屍體胸中憋了一口怨氣。怨氣不化,屍身成僵。煉屍首先是要封住屍體七竅。對方挖了屍體的眼睛,屍身上怨氣洩出,還怎麽煉屍?”
我沉吟了一下道:“屋裏那兩具屍體是怎麽回事兒?”
心顔道:“是兩具男屍。從五官輪廓上看,他們相貌十分相近。很可能是曲教官的父親和祖父,他們的眼珠也被替換掉了,用的是玻璃珠。”
“去追高校長!”我和心顔都學過追蹤,想跟着足迹追上一個人并不困難。可我們兩個剛追出幾步,我就聽見背後有人喊了一聲:“陳野!”
我身形猛然一頓,喊我的那個聲音,我好像是在什麽地方聽過,又覺得完全陌生。更爲詭異的是,那個聲音似乎帶着什麽魔力,讓我從心裏想要回頭去看個究竟。
我剛停下來,就又聽見有人喊了一聲:“陳野!”
這回,心顔和小糖豆也聽見了那個聲音,兩個人本能握住了武器。
“陳野!”對方第三次出聲時,我擡手打出了一枚雪暗天。
我發出的雪暗天并非向我身後,而是被我直上直下的打進了空中。雪花型暗器離手之後,便高速旋轉着越過了我的頭頂,小糖豆不等暗器停頓,便側身滑出一步站在了我的身前,擡手将鳳骨針往我面門的方向抽了過來,針尖正好抽在了暗器邊緣,原本還在空中轉動雪暗天,在小糖豆的重擊之下改變了方向,直奔着聲音傳來的方向飛射而出。
暗器破空曆嘯聲瞬時間飛掠數米,遠處随之傳來一聲暗器打入人體的悶響。
等我轉過身再看時,卻看見一個穿着白裙子的女人。對方似笑非笑看向我的面孔之間,我也一樣看清對方的樣子。那個女人的相貌并不算特别出衆,卻帶着妖娆的媚态,讓人一見之下就心神搖動。忍不住的想要過去跟她說幾句話。
我僅僅愣了三四秒鍾就反應了過來,雙手猛然向身側一沉,把雪暗天給抓在了手裏。
我還沒來得及發出暗器,那個女人就向後倒退了一步,憑空消失在了我視線當中,對方的聲音卻從不同的方向傳了過來:“陳野等着我,我會找你。”
“裝神弄鬼!”我暴怒之下雙手齊揚,八隻暗器破空而去。可是飛旋的雪暗天除了打斷了幾根草枝,就連對方的影子都沒碰着。
我的臉色一下沉了下來,小糖豆急聲道:“我去追她!”
“不用了,反正她也會來找我,不用着急追她。先追上高校長再說!”我有一種感覺,就算我沿着那個女人消失的方向追下去也找不到對方。不如先去追高校長來的更快一些。
我沿着高校長留下的足迹追了下去。一直追到了小學圍牆外面,才失去了對方的足迹。
我看了一眼學校圍牆,立刻縱身而起跳進院子,也正好看見高校長在門口晃了一下,等我追到門口時,正好看見高校長背着手往走廊裏走,走廊對面也正好走過來一個查寝的老師。
“高校長,你怎麽回來了?今天不是你值班啊!”那個老師剛跟對方打了個招呼聲音就變了:“高校長,你眼睛怎麽了?你……你别過來!這裏都是學生,你别吓唬他們。”
我眼看着高校長在一步步往裏走,那個老師臉色慘白的一步步往後退。那個老師僅僅退出了幾步之後就站在一間寝室門口,他剛想再往後去,又忽然想起了什麽,轉過身來用後背靠住了寝室大門,雙手死死護着大門兩側:“你别過來,這裏都是你的學生。你總不能把他們也給帶走吧?高校長,你走吧!他們都是學生,是你教出來的學生,你不能帶他們走啊!”
高校長在對方苦苦哀求聲中稍微停頓了一下,馬上就邁開腳步往那人身邊走了過去。
我給小糖豆打了一個眼色,後者飛快跟我一左一右貼在走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