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官不能跪!
他這一跪,他一生所有的尊嚴,所有的驕傲都會煙消雲散。
他的铮铮鐵骨,在寸寸斷裂,他卻在咬牙支持。
那是我的教官,我心目中的教官!
教官拼命的擡起頭來, 雙眼滲血的看向我的面孔。
他不跪,也在教我不跪!
铮铮男兒活得就是這個挺胸擡頭。
“不——”我蓦然怒吼之間,教官的身形灰飛煙滅,無恨燈消失而去。
滿屋子的人一起向我看了過來,葉玄吓得面如土色,拼命的搖晃着我的身子:“老班,你怎麽了?剛才,你滿臉殺氣,臉色白的跟死人一樣。兩隻手把燈籠都攥碎了,燈骨子紮進手裏我都不知道。我怎麽推你,你都不動彈,你怎麽了?”
我冷汗淋漓看向自己手中的白燈, 已經快要收口的白燈,被我給捏變了形狀,做燈骨用的竹簽子挑開了我肉皮紮進了我的手裏,鮮血差點染紅了半個燈籠。
心魔!
無恨燈成了我的心魔。
掙脫不掉心魔,我這輩子都别想再紮燈籠,更不要說什麽悟燈。
其實,我自己都沒意識到,我對白燈有一種依賴。一直以來,我爺都把白燈當做陳家的标志,陳家的命脈,對白燈的重視已經超過了其他任何一種傳承。而我,每次出任務,第一個想到的就是白燈。
無恨燈出現之後,我一度欣喜若狂,認爲陳家白燈真正回來了。直到無恨燈成了我的噩夢,我還是沒有放棄對白燈的依賴,幾度想要挽回。最終卻被逼得不得不抛棄無恨燈。
白燈,不能不要,可我首先得掙脫心魔。
現在,我被心魔逼向了絕境,但也未嘗不是一種契機,掙脫心魔的契機。
我深吸了一口氣道:“玄子,我還得紮燈籠。一會兒,我進屋裏紮燈籠,不管屋裏發生了什麽,你都不要進來。”
“老班……”葉玄雖然不知道我要做什麽,人卻已經慌了。
有時候,人的直覺就是這麽敏銳,即使你什麽都不說,對方也能生出不好的預感。
如果可能我也不想在這個時候跟心魔較亮,但是心魔已生,就容不得我去退縮。在場的人都是我的戰友,也是能爲教官赴湯蹈火的生死兄弟,我們這次的對手無論是妖魔鬼怪,還是江湖術士都已經不是一把槍,一把刀能夠對抗的人了,我不掙脫心魔,不僅操縱不了白燈,就連其他秘法都要大打折扣,我不能眼睜睜的看着他們送死。
我走到心顔面前:“心顔,你跟我進來。”
我走進房間才說道:“心顔,我知道,你在我們所有人當中最爲冷靜。一會兒,我要經曆的事情兇險萬分,如果成功一切好說,要是我失手身亡。你馬上把我的死訊帶給我爺我奶,讓他們趕來助戰,切記,不要慌張,明白了麽?”
心顔微微點頭之後走出了門外,葉玄第一個迎了上去:“小顔,老班跟你說什麽了?”
心顔低聲道:“陳野沒有出來之前,我不會告訴你,這是陳野的交代,你不要問,也不要去打擾陳野。他在閉關!”
葉玄的臉色一下蒼白的到了極點,擡手就要推門進來。心顔和小錢兒同時出手攔住了葉玄:“相信陳野!”
葉玄盯着大門看了幾秒鍾,忽然哭了起來:“老班,你千萬别有事兒啊!教官剛走,你要是……我真的受不了了,老班,爲了我,爲了這些兄弟,你也得出來啊!老班,我求你了!”
我聽到了葉玄的哭聲時,自己也留下了眼淚:“兄弟,你放心,我能出去!”
我一定要出去!
我連續做了幾個深呼吸緩緩穩住心神,重新紮起了燈籠,
我也再次陷入了剛才的境界當中,無恨燈再次飄起:“你是來認輸的吧?”
我緩緩紮着燈籠:“我是來告訴你,燈籠就是燈籠,永遠不能左右術士的意志。”
無恨燈陰冷道:“沒有我,你能做什麽?你看不見邪祟,引不出目标,鎮不住妖魔,殺不了對手。就憑你現在的本事,連三流術士都算不上,我真想不出,你有什麽理由膨脹?”
“或許吧!”我低着頭慢慢編着燈籠。
無恨燈厲聲道:“你再怎麽裝着若無其事,也改變不了你必須依靠我的事實。沒有我,你寸步難行。”
“我很忙,也很煩!”我仍舊在專心緻志的紮着燈籠。
無恨燈厲聲怒吼道:“你憑什麽無視我,我爲陳家做出了多少貢獻?你憑什麽對我置之不理?我告訴你的每一句話都是爲了你好,都是爲了能讓陳家走上巅峰。你憑什麽不聽我的安排。”
“我很煩,也很忙!”我雙手一刻不停。
無恨燈圍繞在我的身邊上下飛舞,燈光閃爍不停,教官的身形再一次出現在了我的眼前,無恨燈聲如夜枭厲聲喝道:“陳野,你給我擡起頭來,看看這個人,他是對你無比重要的人對麽?你想爲他報仇對麽? 沒有我,你能做什麽?隻能眼睜睜看着他含冤九泉!”
我淡淡說道:“我承認 ,《白燈決》是陳家的命脈,我也知道,沒了白燈,陳家秘法至少會被削弱四成,甚至更多。但我是人,我有自己的意志。我可以接受幫助,但不會接受控制。按照你的做法,我雖然可以活下去,卻要犧牲很多美好的東西。我不需要這樣的白燈!”
無恨燈狂怒道:“你有了我,還需要什麽麽?有我盡心竭力的幫你,你不需要同伴,更不需要自己判斷,隻要按我安排好的方向走就足夠了。”
我平靜說道:“那是你的方向,不是我的方向。或許,我在走彎路,或許,我永遠無法成就巅峰,但那是我的選擇,我不希望在走路時,有人喋喋不休的告訴我,你應該去邁哪隻腳!況且……”
我聲音一沉:“你在報複陳家!我從沒聽說,那個真正對你好的,會在你生死關頭盼着你從懸崖上掉下來。呵呵……”
無恨燈厲聲道:“那又怎麽樣?你們陳家欠了我的,你就得還。就算賠上你的命,賠上你的一切,你也得還。你一天不還,我就不放過你。你一次不讓我滿意,我就一直讓你不安。哪怕你發瘋,發狂,我也要讓你一刻不得安甯。”
“你不是想紮白燈麽?我可以告訴你,你的白燈沒有一絲一毫存在的價值。”
無恨燈極盡嘲諷:“你自己看看,你燈能做什麽?就算風大一點都能把它吹滅,他能照應千古,還是能鎮殺神魔?它什麽都做不了。拿着它,你隻能當瞎子,傻子。”
我淡淡說道:“至少我的燈不會在我最爲艱難的時候,狠狠紮上我一刀。也不會,在我最需要幫助的時候,無情的嘲諷。滾吧!從我心神當中滾出去,你不是陳家的白燈,你是陳家的心魔!”
無恨燈陰森冷笑道:“是又如何?陳家必須唯我獨尊。”
無恨燈的聲音開始越發尖細:“我已經成了你的心魔。有我在,你不僅紮不成燈籠,就連秘法也用不出來,你絕望嗎?痛苦嗎?是不是想要發狂,是不是要暴跳如雷才會覺得舒服?我就是要看你痛苦不堪的樣子。”
“從現在開始,我會像熬鷹一樣的熬着你。讓你一刻都不得安甯。我就是喜歡看你頭疼欲裂,心煩至極卻又對我無可奈何的樣子。”
“早晚有一天,我會讓你覺得哪怕片刻的甯靜都是莫大的享受。那時候,你所有的驕傲都會化爲烏有,你會跪在我面前痛哭流涕,苦苦哀求,求我放過你,求我給你片刻的甯靜。那時候,一切都以我的意志爲轉移,我稍不順意,你就會驚若寒蟬。那時候,我才覺得滿足,才覺得開心。”
無恨燈的聲音好似魔咒在我耳邊不斷萦繞:“繼續紮你的燈籠啊! 你看燈骨又被你紮偏了。燈籠要圓潤對稱,你看看你紮出來的是什麽?七扭八歪,這叫燈麽?”
“哈哈……你還往上面糊紙?燈籠紙,隻能糊上一層,你不知道麽?紙太厚燈籠發不出光,就是容易着火,你想幹什麽,用自己的燈籠給自己點天燈麽?”
無恨燈尖銳笑道:“你是不是在想,怎麽能給白燈加上燈靈?我實話告訴你,我是獨一無二的。就算你還能找到靈體,也達不到我這樣的高度?”
“這裏有一個靈體,你要不要試試?他是你的教官,肯定會對你愛護有加。讓他變成你的燈靈如何?來,我現在就教你怎麽把靈固定在燈裏。”
我微微擡起頭來:“好狠毒的一盞燈!”
無恨燈得意洋洋的道:“我就是狠毒,你能如何?你現在心魔在身,隻要我說出禦靈成燈的辦法,就能生生把你的心給撕成兩半。一邊是你的教官,一邊是你割舍不去的陳家傳承,你會怎麽選?哈哈哈……”
無恨燈陰毒笑道:“等一下,我又改主意了。這樣不好玩,我得想一個好玩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