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窗外風景并沒什麽可看之處,我隻是想讓自己的視野更加開闊一些。有人跟我說過:人在看得遠時,心情才會舒暢,心胸才會闊達。
我不知道這句話有沒有用,可我現在卻隻想站下來好好思考一會兒。
我仰頭看向窗外夜色:“玄子,你說,人活在世是不是應該有些堅持?”
葉玄想了想道:“我沒想過那麽多。我就是覺着人應該活得簡單一些。該哭的時候哭,該笑的時候笑,該揍人的時候絕對不憋着。老王那一套我學不來。”
“說的好!”我轉頭看向葉玄:“我現在還不想躺着混日子。小錢兒,給甯爺去電話,跟他說,把我開除異調局。無論我身上發生什麽事情,都讓他不要插手。”
我說完之後擡頭看向客房的方向:“何老闆,你不用躲了。你信得着我陳野就自己藏起來,把何夢蝶交給我。我不能保證全身而退,隻能保證,我死之前,何夢蝶不死。”
何如心從客房走了出來:“陳先生,我……其實……我其實不是想偷聽。”
“人之常情!”我斷然道:“丁朵兒,求你件事兒。你幫我往網上發一條消息。就說我陳野與雇主同進同退。接了任務就一定會保她過完二十歲的生日。”
丁朵兒還沒說話,何夢蝶卻先急了:“陳野!你幹什麽?你這是要跟整個術道爲敵啊!我隻是你的雇主!”
“拿了人家買命的錢,就得給人賣命。這不是天經地義的事情麽?”我看丁朵兒拿着手機卻遲遲沒有行動不由得笑道:“丁朵兒,你這是怎麽了?平時不讓你發視頻,你都偷偷拍,這回讓你發,你怎麽不發了?把我拍的帥一點。說不定一上鏡還能有女粉絲呢?網上不是有句話麽?得女粉者得天下。”
丁朵兒的眼淚一下流了出來:“陳野,你真的……我是說,你不再考慮一下?”
我沉聲道:“我是術士,術士有術士的尊嚴。你說對麽?”
丁朵兒很快把信息發了出去,可她卻在後面加上了自己的名字,她這是要跟我們共同進退。
我看向何如心道:“何老闆,你馬上去異調局,待在局裏别出來。術道中人不到萬不得已不會沖擊異調局。我帶着何夢蝶走。玄子抄家夥,把能用的火力全都帶上,要打就打個天翻地覆。”
葉玄手腳麻利的把我們全部裝備都搬到了車上,直奔北山碉堡開了過去。
北山碉堡是日僞時期修建的防禦工事,上下兩層,機槍口,迫擊炮位一應俱全。而且,保存極爲完善,地點也相對隐秘平時不會有人進出。我和葉玄也是無意間發現了這個地方,那時候我還開玩笑說:哪天咱們要是被人圍攻就往碉堡裏撤,說不定據險而守還能打他們一個滿臉開花。
沒想到,這一天真的來了。
葉玄忙着架設機槍的時候,我卻一直坐在碉堡上面看天。
葉玄湊了過來:“老班,你不下幾個陷阱?你那陷阱有時候比機槍還管用。”
我搖頭道:“用不着下陷阱,張元龍他們不來就算了,如果來了,肯定死無葬身之地。”
“現在術道的目标有兩個, 一個是我們,一個是張元龍。他們肯定會先對張元龍動手,我們的身上沾了個官字,他們不會一開始就把目标鎖定在我們身上。如果,張元龍他們全都死了。我們也就成了術道中人最後的目标。楊智明肯定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我指了指山下:“說不定那邊早就是天羅地網,專等着張元龍他們上鈎了。”
葉玄一下站了起來:“那我們還不趕緊……”
“沒用!”我搖頭道:“楊智明敢在我們眼皮底下出手肯定做好了完全的準備。我們出手,不但不會起到任何作用,反而容易給我們帶來不必要的損失。先讓他們打一場再說。”
我想按兵不動,山下也一樣寂靜無聲。
我以前從不知道悄然流逝的時間會給人無限壓力,那種感覺就像是坐在即将傾塌的危牆之下,明知道這座牆會崩塌,卻不知道它會在什麽時候塌落下來。越想就越覺得害怕,越是覺得提心吊膽。
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抽了多少根煙,直到煙盒裏倒不出煙來,我才意識到自己想一件事想得太久了。
我拿出水壺灌了兩口才啞着嗓子說道:“小錢兒,你給我說說。你家那邊發生過什麽怪事兒沒有?”
我本來是想要打發時間,沒想到小錢兒卻真的開口了:“我們家那邊有座千年古刹無妄院,有無妄院在方圓幾十裏之内什麽邪事都不會有。不過,我聽村裏人幾十裏之外的山上鬧過一件大事。”
山上出事的時候,我家還沒搬到村裏,我也是聽人說起過這件事兒。
那個時候,有個老闆在那邊投資開了一座石場,用來加工站建築材料,石場建起來沒多久。開山的人就從山裏挖出來了一口銅鍾。據說,那口鍾足有一人多高,銅鍾上面也不知道畫的什麽東西,有人說畫着龍,有人說畫着鬼臉,反正說什麽的都有。”
當時,有人想要把銅鍾拉出去賣了。你們也知道,那時候文物基本上也沒有人管,誰挖出來就算誰的。就算單純拿出去買銅,也能買上不少錢。開石頭的人也就動了心思。
那時候,監工也在山上,還特意走過去告訴他們:不想死,最好别碰那東西。當時誰也沒拿監工的話當一回事兒。開石頭的人本來已經準備好了家夥,要上山拽銅鍾,可是那鍾實在太沉,他們拽了兩次都也沒能把鍾挪出去多遠,就又去約了幾個人,準備第二天早上再去把鍾弄下來。
誰知道,當天晚上就出事兒了。
那天晚上忽然下起了大雨,被連綿雨幕籠罩的山嶺,除了會在閃電當中時隐時現,任何人都别想透過大雨看清它的真容。
山裏都講:逢雨不出門,打雷不上山。照說,那天晚上電閃雷鳴,大雨瓢潑,不應該再有人往山上湊合,可是采石場的人怕丢了大鍾,全都躲在臨時工棚裏避雨。山雨雖然澆不進工棚,卻在外面連成了山溪,貼在距離工棚不到一米的地方飛速奔流,工棚裏的人能聽見水聲卻看不見水流。
一開始,幾個人還在工棚裏面喝酒,沒過一會兒,就看見水從工棚大門裏湧了進來,外面水聲也悄然停歇。工棚裏的人第一個反應就是有山水沖下來的石頭把水道給堵了,不出去兩個人把水道捅開,用不上多久,山水就能進屋。
工棚裏十多号人,誰也不願意出去,最後幹脆拿撲克抽簽,十三張撲克十張紅,三張黑,誰抽到黑的,誰就出去通水。
本來抽着簽的人還不想去,被人拿話擠兌了兩句,就借着酒勁兒出了門。他仨沒出門的時候,還特意告訴同伴:别把門關上,仨人就那麽一隻手電,頂不了什麽事兒,開着門也好給他們借個亮兒。
可他們三個剛出門口,大門就咣當一聲關了起來,不管他們怎麽吆喝屋裏就是沒動靜,吆喝的聲大了,屋裏的燈還關了。
其中一個人扒着門縫往屋裏一看,隻看見了炕上有一排整整齊齊的人影。他還沒弄清屋裏人在幹什麽,天上就劃過了一道霹靂,從窗口上照進去電光,瞬時間映出了一排慘白的面孔。
沒出門的工人,排成一行臉朝着大門跪在炕沿上一動不動,剛才還喝得面紅耳赤的人,短短幾秒之前臉上就沒了血色。看上去就像是頂着張白慘慘的死人臉,跪在地上的等着行刑。
扒着門縫那人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站都站不起來,他的同伴想去拉他的工夫,他們幾個聽見有人在遠處嘿嘿笑了一聲,等他們打着手電往那上邊一看,離着老遠就看見水裏立着一口銅鍾,鍾沿子插|進泥裏幾寸,把水道給堵了個嚴嚴實實,沖下來的山水,繞着大鍾沖進了屋裏。
白天的時候,銅鍾上面還沾着泥,這會兒,大鍾已經被雨水給沖了個溜淨兒。手電光一打過去,正好照見了鍾上的一張人臉。
那三個看見了人臉的人都說,那張臉根本就不是刻在鍾上的東西,那就是一張被活剝下來,貼在了鍾上的臉。
三個人差點吓掉了魂兒,扔下手電沒命的往山下跑,幾個人還沒跑過斷頭石,就聽見山上轟隆一聲巨響,原先工棚一下被卷進了泥石流。三個人玩了命的跑下來才算是撿回來一條命,但也吓得幾天沒起來炕。
天一放晴,村裏人頭一件事兒,就是上山去找那口銅鍾,那口鍾還在原來的地方,上面粘的的泥也一點沒掉,隻能隐隐約約的看見鍾上畫着花兒,誰也不敢真把上面的泥給扣下來,看看裏面是不是有張人臉。
誰也不知道該怎麽處理那口大鍾。有人忽然想起了那個監工的話,等他們去找監工時,那人已經沒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