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黃龍外殿2

殿内水聲向我不斷逼近之間,我在石碑上來回劃動的雙手也在漸漸發麻,按在石碑上的指尖好像是失去了知覺。

石碑上有毒!

我心底暗驚之間,還在滑動的手指随之帶掉了一大塊黑泥,石碑赫然露出幾個字來:“上當了吧?”

不好!

我正想起身之時,石碑兩側同時翻出四條形同蟒蛇般的黑影。

四條直上半空的黑影在我眼角餘光中微微一閃,就同時撲落在地,用鳥爪一樣的前足撥開淤泥往我身側兇猛撲進。

蒲夷魚?

我腦中閃過一段《山海經》中,關于蒲夷魚的記載之間,兩條怪魚已經遊到了我腳下,獠牙畢露的向我腳踝上猛咬了過來。

我下意識的想要拔刀,雙手十指卻已經完全失去了知覺。就連向掌心彎曲都難以做到更何況是出手拔刀?

千鈞一發之際,我雙腳猛然發力,在石碑正面連蹬了兩下,起身躍上了石碑,兩腳站在石碑頂端,将手插|進兜裏,狠狠劃向雪暗天的邊緣。

鋒利如刀的暗器瞬間在我手上開出了幾道口子,略帶烏黑的血迹從我手上成行滴落。我的目光同時掃向了纏繞在石碑底座的蒲夷魚。

傳說當中的蒲夷魚,身形像蛇,腹部生有六足,頭頂長着像馬一樣的眼睛。出現在我眼前的怪魚卻更有幾分像是長了爪子的黃鳝,最先追上來的兩條蒲夷魚在纏上石碑之後,就用前爪抓住石碑兩側,往我身邊攀爬而來。

蒲夷魚身上長爪,不用像蛇一樣纏繞爬動, 直上直下就能貼近目标,速度自然會快出不少。可我雙手到了這會兒也沒恢複知覺。

我敢肯定,石碑上塗的東西并不是毒藥,而是某種可以透過皮膚使人肢體麻|痹|的東西,那種藥物看似霸道卻沒能讓我在短時間内全身麻痹,應該可以通過放血緩解。我故意割開的雙手就是爲了放血排毒。可我身上毒素未解,兩條蒲夷魚就已經沖到了石碑之下。

我目視節節攀升的兩條怪魚,雙腳輕輕往鞋裏一勾,兩隻奪命釘瞬間從我鞋尖上迸出三寸,人也跟着在石碑上一躍而起向跳向幾米之外泥水當中。

已經從石碑兩側攀上碑頂的兩條蒲夷魚,見我身形躍起,毫不猶豫的從左右兩側向我身後追擊而來。

我身形剛起就覺得身後狂風乍現,我人在空中無法轉身,隻能将雙腿猛然向上縮起,我雙膝剛剛縮在胸前,兩條用前爪抓住石碑的蒲夷魚便從我腳下飛掠而過,暗黃色的魚鱗在奪命釘的尖鋒面前左右紛飛之間,兩條怪魚也在劇痛當中蓦然發狂,身形同時向下一沉,把我甩在了地上。

滿地泥漿在我身邊四下飛濺而起,兩條怪魚一齊躍入泥水當中,往我身上狂噬而來。

我人在泥水當中一時半會沒法起身,雙腿卻在同一時刻連環踢出,整個人也像是陀螺一樣在地上飛旋而起, 兩隻奪命釘劃出的光影,猶如冷電在我身周閃耀不止,硬生生把兩條怪魚給擋在了圈外。

我曾經問過我爺,别人會内功,我們不會,真要跟人動起手來,會不會吃虧?

我爺跟我說:我一樣不會内功,也說不清其中的道理。但是,我跟人交手那麽多回,也品出來了一點滋味。在我看來,比武就跟打架差不多。你力氣大,速度快,手眼夠到就能打赢。你吃了夜叉肉,身子骨雖然還沒到夜叉的程度,也有他三四成力道,一般人用刀砍不進你身子,你一拳能打斷大樹,打彎鋼筋,有沒有内力有什麽區别?

我當時聽不明白,後來認識了葉玄,跟他過了幾招之後,我才覺得我爺說的沒錯。

我摔在泥裏,用奪命釘阻擋兩條怪魚的時候,雙腳上的力道配合奪命釘,足能撕裂鋼闆,兩條怪魚雖然鱗甲堅固,身上粘液又滑不留手,但是在奪命釘連擊之下也一樣難進半步。短短幾秒之間,就被我在身上撕開了好幾條口子,口中連連怪叫卻始終難以靠近我半分。

我連出上百腿之後,按在地上的雙手忽然有了知覺。我猛然出手抓住身上毒蛟,抽刀而起向外連出兩刀,“八”字形刀光從我手中左右飛起,兩道鮮血飚飛半空,被我割斷了喉嚨的怪魚怦然倒地之下,我也在泥水當中向後連退了幾步。

我剛才能在泥水當中拼死搏殺而沒有深陷泥澡,是因爲我身下泥土并沒被水完全浸透,現在水流蔓延而來,我再不後退,不要說是再次對敵,就連能不能在藻澤裏立足都是問題。

我僅僅向後退出五步之間,泥水當中就再次爆出一聲蒲夷魚怒吼,又有兩條蒲夷魚頃刻之間破土而出,目露兇光向我瞪視而來。

它知道,我殺了它的兩個同伴,剛一出現就對我露出了殺機。

此時,地泉蔓延的速度已經加快了幾成,大殿裏僅剩的那點幹土飛速向水中塌陷而去。浮上水面的怪魚反而一動不動的停在了水裏,目光如刀的緊盯着我的身形不放。

它是在等我落水!

我目光在怪魚和泥水當中來回掃視之間,站在殿外的小錢兒忽然喊了一聲:“陳野,這邊!”

我轉頭看向小錢兒的當口,她拼盡全力向我的方向扔過來了兩個磚頭大小的石塊,小錢兒出手之間顯然是用上了暗器手法,在空中平飛而來的兩塊石頭,就像是有人在下面故意托舉,不僅速度緩慢,而且異常平穩。

她讓我踩着石頭飛渡虛空?

如果,是葉玄在這兒一定可以做到,他的輕功堪稱一流,隻要能找到借力的地方,淩空飛渡不成問題,可我行麽?

我還在猶豫之間,小錢兒再次喊道:“相信我,快走!”

事到如今,我已經别無選擇,咬牙之下向後連退了數步,幾乎快要貼上石碑當口,全力助跑沖出數米,腳踏地面騰空而起,一步踩向了小錢兒扔來的石頭。

我本來以經做好的跟着石頭一塊兒掉進泥裏的準備,沒想到,腳尖剛與石塊接觸,就感到了一股好像是腳踏地面般的踏實感,人在本能之間往前跳出幾米踩上了第二塊石頭。

與此同時,小錢兒石塊接二連三的打了過來……

我後來才知道,小錢兒其實也是武林高手,内功修爲不在葉玄之下,尤其是暗器手法極爲出色。我還特意問過小錢兒,你暗器那麽好,爲什麽非要用槍?小錢兒就告訴了我一個字:累!

用槍的确比用暗器輕松,所以小錢兒出任務幹脆連暗器都不帶了。

可是那個時候,我卻沒有考慮這些,隻是全神貫注的盯着小錢兒抛來石頭,不斷向外飛躍。

我臨近殿門的刹那之間,身後忽然風聲乍起,一條蒲夷魚飛躍當空向我身後箭射而至。

後背勁風貼近我身軀的刹那之間,我一腳踢開了小錢兒扔過來的石頭,身形向下俯沖,兩腳同時踩上了黃龍殿的門框,雙手抓住刀柄向上直豎了起來。

毒蛟刀鋒剛剛挺立半空,從我身後追來的蒲夷魚撲在了刀尖之上,蒲夷魚來勢之猛,快如奔馬,即便是被刀尖刺穿下颚也無法收住前沖的勢頭,轉瞬之間便在我頭頂急掠而過。

以毒蛟刀鋒之利,僅僅是刹那之間就将那條三米多長的蒲夷魚開膛破肚,撲落在地的怪魚帶着滿身鮮血向前扭動數米才氣絕當場,我也被驚出了一身冷汗。

我剛才一刀完全是在賭命,我知道黃鳝被刀割開下颚之後會是吃痛向前,直到被刀從頭到尾豁開爲止。 黃鳝之所以隻進不退,并不是它悍不畏死,而是因爲黃鳝沒有長腳,想退也退不回去。但是蒲夷魚不同,它的腹下生着六隻腳,是要往下沉落幾分,抓住我的肩頭就能停下身形,那時候就會換成是我橫屍當場。

直到我出手之後,才看見淩空飛動的蒲夷魚把六足全都縮在肚子底下,這才讓我逃過了一劫。

我顧不上自己身上還沾着魚血,起身跳出大殿之外,轉頭向黃龍殿裏看了過去,最後一條蒲夷魚雙目充血,瞪着我連連怒吼,卻始終不敢越過大殿半步。

我從小錢兒手裏接過燈籠,換掉了裏面的白蠟,将燈挑在半空往蒲夷魚的眼睛上晃了過去,暗藍色的燈光照進對方瞳孔的當口,那雙原本就血絲滿布的魚眼,一瞬之間被血灌滿,除了一雙眼仁其餘地方統統變成了血色——那是憤怒到極點征兆。

被我換掉蠟燭的白燈,從照字燈變成了引字燈,也就是專門用來引誘邪祟,飛蛾撲火的燈決。被引字燈晃中,不論是人是怪都會在瞬間暴怒,不顧一切的撲向燈火,他們來時,我的陷阱就在燈下等着他們。

短短幾秒之間,蒲夷魚的六隻怪爪已經同時紮緊地面,脊背如貓般向上弓起,蓄勢待發。

我卻挑着燈籠一步步的向後退去,擺出一副想要當場脫逃的架勢。

我是在故意激怒對方,隻有抹掉了那條蒲夷魚的最後一點兒理智,他才會不顧一切的向我沖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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