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6章 邀請

第536章 邀請

劉景盛騎車馬,攜帶厚禮,前往許靖住所拜訪,除了宋忠、鄧羲二人外,桓階亦随行同往。

蓋因桓階和許靖頗有淵源,中平末二人曾同在尚書台爲郎。

當然了,桓階那時隻是一個默默無聞的南州青年,而許靖則是譽滿天下的名士,兩人雖同爲尚書郎,地位卻不可同日而語。

說來許靖也是時運不濟,命途多舛,早年他和從弟許劭許子将并有人倫臧否,共創“月旦評”,但私下卻感情不和,許劭任郡功曹,一直打壓許靖,逼得許靖一度靠替人磨糧以維持生計。

直到四十餘歲,許靖才被郡中舉爲孝廉,入京爲官。結果沒過多久,靈帝就駕崩了,接着何進被殺,董卓進京,朝野大亂。

許靖時在尚書台,難以置身事外,他和禮部尚書漢陽周毖,進退天下之士,沙汰穢濁,顯拔幽滞。豈料二人所舉冀州牧韓馥、兖州刺史劉岱、豫州刺史孔伷,陳留太守張邈、南陽太守張咨等,後來皆起兵讨伐董卓。

董卓暴怒之下,不顧鄉誼,處死周毖,許靖因有重名于天下,又非主謀之人,才免于一死。

盡管逃過殺身之禍,許靖卻心不能安,唯恐事後遭到董卓清算,不久便找機會潛逃出京,其先後依附豫州刺史孔伷、揚州刺史陳祎、吳郡都尉許貢、會稽太守王朗等人。

然而許靖堪稱黴運當頭,其所投奔之人,或身死,或敗亡,或基業覆沒,無一全者,許靖數失依恃,淪爲喪家之犬,一路逃到交州荒域,才勉強安定下來。

許靖有公卿之量,本是廊廟之器,倘若天下不亂,現在多半已位列公卿。無奈遭逢亂世,颠沛十餘載,如今歸來,已是年近六旬。“時運不濟,命途多舛”用在他身上,再貼合不過。

許靖眼下暫時栖身于城南一棟三進宅院,此宅乃桓階親自爲其挑選,環境清雅,屋宇甚多,足以容納許靖家族數十口居住。

劉景車輿到達許宅門前,許靖親率諸子侄道旁相迎。

劉景哪敢坐在車中坦然受禮,急忙鑽出車廂,沖着許靖長長一揖,口中言道:“許公長者,名重海内,亦曾專席獨坐,屈身相迎,實在愧煞小子了。”

所謂專席獨坐,指的是許靖曾官至禦史中丞。

自禦史大夫更名司空,禦史中丞便晉升爲禦史主官,其内領侍禦史,外督部刺史,受公卿章奏,糾察百僚,權位極重,朝會時,與司隸校尉、尚書令皆專席而坐,号曰:“三獨坐”。

許靖身量高長,姿容溫偉,不過由于其飽經戰亂,颠沛流離,寄寓蠻荒,是以頗顯老态,臉上溝壑深刻,胡須也白了大半。

劉景少年得志,面對自己卻毫無驕矜,執禮甚恭,許靖心懷大慰,手撫白須道:“仆流落交趾多年,見天下紛擾不斷,又已近花甲之年,常常自哀将老死邊域,而今能夠重返中原,皆将軍之力,仆怎能不感恩戴德?”

劉景正色道:“許公年德人望,海内所宗,社稷之器也。當前國家多難,正需要許公這樣的股肱之臣挺身而出,扶助社稷,以靖天下,安能坐視許公荒廢于邊野,與禽獸、蟲豸爲伍。”

許靖哪會聽不出劉景話中的招攬之意,卻笑而不答,轉而和宋忠說道:“仲子,仆不羨慕你授徒千計,服道數十,學爲南宗,惟羨慕你教出劉安南、潘(濬)交州這樣的國之棟梁。”

宋忠忙謙虛道:“餘不過一儒生,隻知講述易禮,吟詠詩書,不知治亂安危之術,二人有如今的成就,餘實不敢居功。”

許靖搖了搖頭,明珠出于老蚌,這正是他眼紅宋忠的地方。

随後許靖又和鄧羲、桓階等人見禮,并引薦身旁的子侄輩。

對于許靖顧左右而言他的行爲,劉景毫不意外,許靖畢竟乃當世人望,更曾官至禦史中丞,絕不會被其三言兩語所打動。

好在許靖爲其引薦子侄,就證明他并不排斥晚輩出仕荊州,待許氏子弟入其彀中,到時他本人自然逃不出劉景的手掌心。

許氏諸子,盡管沒有大才,但也絕非庸輩,尤其許靖長子許欽,爲人仁恕笃厚,頗有許靖之風,擔任守、令,富富有餘。

“将軍,請……”許靖介紹完諸身旁的子侄,邀劉景入府。

“許公,請……”

許靖、許欽父子親爲前導,引領着劉景一行人來到中庭大堂。許靖本欲讓出主位,劉景自然不肯,堅持坐于賓位。見劉景态度十分堅決,許靖不再推讓。

“初平以來,群雄并起,天下肴亂,仆自中原越江南下,所過之處,但見烽火不斷,郡縣蕭條,萬民塗炭。惟有交趾士(燮)府君,能夠于大亂之中保全民生,十餘年疆場無事,百姓安居樂業,不受戰亂之擾。”許靖和劉景談及士燮,贊不絕口。

鄧羲亦出言盛贊士燮“體器寬厚,學問優博,以禮義教導國人、蠻夷,使蠻域慕習華風。”

士燮之前拒不承認劉景所署交州刺史潘濬,徑自遣使詣許,欲引曹操爲外援。誰知使者尚未歸來,劉景就已吞并劉表,全據荊楚,不久潘濬又取得朝廷承認,成爲交州名正言順的主人。

士燮立時陷入極其被動的局面,其自感大禍臨頭,迅速轉變态度,此番不但派遣主簿至襄陽拜見劉景,以示臣服,更私下懇請許靖、鄧羲等人爲其說情。

許靖、鄧羲客居交趾多年,深受士燮恩惠,正愁沒有機會報答,左右不過是在劉景面前替其說幾句好話,何樂而不爲呢。

劉景颔首道:“士交趾于天下喪亂之際,撫慰漢、蠻,保完南服,羁旅之士,多蒙其慶,雖有失意之處,亦瑕不掩瑜。”

劉景的戰略規劃是先東後北,孫權、曹操才是他的心腹之敵,對偏在萬裏,雄長交南的士燮則是以拉攏爲主。隻要士燮尊其爲主,奉其節度,哪怕僅僅隻是名義上,劉景也能像曆史上的孫權一般,容忍其割據交南。

許靖聞言放下心來,知道劉景無心南征交趾,當即點到爲止,轉而誇起劉景:“仆本以爲士府君爲政,已是天下少有,然今北上,郁林、蒼梧還看不出什麽,而荊南諸郡乃将軍起家之地,境内百姓富,民恒一,國無盜賊,路不拾遺,夜不閉戶,交趾之治,亦不及荊南遠矣……”

“許公謬贊了。”劉景臉上浮出一抹笑意,謙辭道:“此非我一人之功,皆賴桓長史諸君竭誠輔佐,荊南方有今日之治。”

許靖含笑望向桓階,點頭緻意,對劉景道:“桓伯緒,國之良士也,昔在台閣(尚書台),仆便認爲其有宰輔之才,可惜未等拔擢,其便遭遇父喪,辭官歸鄉,仆亦爲避董卓,亡命天下。好在将軍素有識人之明,收桓伯緒于幕府,授以重任,不至于使賢才埋沒于江南菰蘆之中。”

劉景搖頭道:“桓長史少時即已知名長沙,後來更冒死爲故主孫堅斂屍,義舉爲天下所歎。古人雲:‘國有三不祥,有賢而不知、知而不用、用而不任。’桓長史有國士之風,王佐之才,在下怎敢不用之、任之?”

許靖道:“爲政之道,不外舉賢、官能,舉賢以臨國,官能以敕民,縱觀天下,能夠識才、用才、任才者可謂鳳毛麟角。”

這時桓階出言道:“漢室衰陵,爲日久矣,将軍高祖之苗裔,欲弘大義于天下,思賢如渴,許公身在蠻荒,仍憂心社稷,今重返中夏,何不出仕輔佐将軍,蕩滌兇穢,重振漢室?”

許靖根本不作考慮,婉言拒絕道:“仆雖薄有虛名,然惟知清談,不通時政,恐怕無助于将軍。”

劉景早知道許靖會拒絕,也不多做糾纏,果斷轉移話題,和許靖聊起中國轶事,雙方相談甚歡,劉景直到日中才起身離去。

接下來劉景又分别拜訪袁忠、桓邵,袁忠和許靖一樣,亦婉拒邀請,桓邵則欣然應允,讓劉景暗松一口氣,總算沒有空手而歸。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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