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爲慶祝龐統、向朗來歸,劉景特意舉辦了一場歡迎酒宴,荊南文武幾乎悉數到場。宴上,衆人觥籌交錯,推杯換盞,一直歡飲到夤夜人定才散去。
劉景并不是一個嗜酒之人,平時飲酒極有節制,今日雖因喜獲龐統,心情大好多飲了幾杯,卻也不曾喝醉,僅微醺而已。
宴會結束後,劉景拉着諸葛亮、龐統圍爐而坐,在氤氲的水霧中,細細品味着茶湯的清香。
劉景飲下椀中清茶,五髒六腑都好似被洗滌了一遍,笑道:“士元,還記得你我初識嗎?六年前我北上襄陽,士元随孔明造訪,你我三人在都亭内煮茶縱論天下,仿佛昨日之事。”
龐統面色酡紅,眼帶三分醉意,回道:“怎會不記得。将軍智略如神,年不滿弱冠,又遠在荊南,卻對天下大勢了若指掌,當初預言,如今無不應驗。”
不過最令龐統記憶深刻的,是劉景的狂傲自負,直接在劉表的地盤襄陽都亭内,批評劉表“坐擁楚地,卻無遠志,非王霸之才。”語氣中充滿不屑之意。
當時龐統着實被吓了一大跳,要知道兩人乃是第一次見面,又是在人多口雜的都亭,一旦這話傳入劉表耳中,雖不至于因言獲罪,但也絕對前途盡毀。
然而不得不承認,劉景确實有狂傲自負的資本,他僅僅隻用了四年時間,就從長沙郡一百石小吏,成長爲荊南霸主,與劉表劃江而治,分庭抗禮。
又過兩年,劉景已有雄主之相,毅然興兵北伐,縱使兩線作戰,猶能南滅張津,北克江陵,大有一口吞下荊、交之勢。
劉景忍不住歎道:“即使對天下大勢了若指掌又能如何?還不是眼睜睜看着漢室淪喪,百姓死亡。若劉景升心存社稷,我當初或許就應其辟命了。可惜,劉景升據荊州以觀世事,實乃守戶之犬耳。既然劉景升不能救國救民,那就隻能我自己來了。”
龐統正色道:“《書》雲:‘兼弱攻昧,取亂侮亡。’兼并弱小,讨伐昏聩之主,奪取将亡之國,正是古人所推崇的,也是五伯得以稱霸的原因。方今國家多難,劉景升身爲宗室,據有荊楚之地,卻毫無作爲,實在有負國家信任。将軍同爲漢室貴胄,素有興複社稷之心,澄清天下之志,取而代之,不失大義。”
劉景、諸葛亮聽得眼前一亮,他們雖然在北伐前給劉表安了一堆罪名,但不可否認的是,他們攻打劉表,乃是擅自出兵,并沒有取得朝廷的授命。龐統這番話,等于是給他們的行動套上了一層“合乎禮法”的外衣。
龐統又道:“目前劉景升病重不起,由其子劉琮代爲視事,劉琮年輕而無威信,又非英明之主,荊州上下,莫不人心惶惶。
将軍舉事以來,戰無不勝,攻無不克,荊州連戰連敗,精銳喪盡,諸将并凋零,爲阻止将軍北上,劉琮不惜抽空北方兵力,集于宜城,試圖殊死一搏。”
劉景輕啜一口茶,問道:“聽說劉玄德受到劉琮猜忌,隻駐軍樊城,拱衛襄陽,未曾南下?”
襄陽暗中向劉景投誠者,不知凡幾,毫不誇張的說,劉景對北邊的了解,還在龐統之上。但随着他發兵北上,襄陽方面有意加強了封鎖的力度,他現在很難再收到來自襄陽的情報。
龐統颔首道:“劉備,世之枭雄也,來荊州不過一年,就令州中豪傑争相歸附,連劉景升都對其心生忌憚,而陰禦之,劉琮遠不如其父,又豈能不防?”
劉景點了點頭,劉琮的做法,也不能說做錯了,宜城之兵,可以說是荊州最後的家當,不太可能交給劉備一個外人。
且用劉備爲将,敗了自不用說,即便勝了,劉琮也有被架空的可能,與其如此,還不如交給信任的人。
不過劉景對此仍心懷疑慮。
龐統繼續道:“眼下統帥宜城之軍者,乃王威、張允,張允庸兒,不值一提,王威雖是荊州名将,卻非将軍對手。将軍舉衆向北,必可破其軍,其軍一破,荊州再無可戰之兵,屆時将軍水陸并進,合圍襄陽,斷絕内外,劉備亦無能爲也。劉琮懦弱之人,窮困之下,必不敢抵抗。将軍入主襄陽,使舟軍順水而北,章陵、南陽二郡,傳檄可定。”
“哈哈……”劉景撫掌笑道:“希望一切皆如士元所言。”
一直默不作聲的諸葛亮開口道:“曹操有奉君之名,而無忠義之心,卑侮王室,殘害百姓,今袁紹已死,諸子皆非曹操敵手,使其兼并中國,社稷必亡。環顧天下,能制曹操者,唯将軍一人耳。将軍平定荊州後,應趁北方未定,糾集群義,董督三軍,勤王許都,以甯社稷。”
劉景笑而不語,諸葛亮所言“群義”,想必包含了孫權。
曆史上諸葛亮主張“連孫抗曹”,是因爲“孫權據有江東,已曆三世,國險而民附,賢能爲之用,此可以爲援而不可圖也。”
如今孫權攻打江夏失利,江東亦叛亂不斷,令諸葛亮對孫權有所輕視,未将其視爲威脅。
然而劉景可不會輕視孫權,這是一個利欲熏心,且毫無底線的人,陳壽評價他有勾踐之奇,可謂是實至名歸。
統一荊州後,交州都要放到一邊,劉景下一步肯定是攻打江東,除掉孫權,隻有在曹操平定北方前,先一步解決孫權這個禍患,屆時聯合袁氏,夾擊曹操,他才有那麽三五分勝算。
隻是讓劉景有些頭疼的是,他和江東已經結爲同盟,若無故背盟讨伐盟友,似有違道義,與他的人設不符。
不過這也并非無解,曹操肯定不想在征讨北方時,有劉景在其背後虎視眈眈,他若暗示爲國讨伐孫權,曹操必然會答應。
茶飲之後,劉景與諸葛亮、龐統又到榻上繼續暢談,直到深夜才睡下。
翌日,劉景水步大軍沿沔水北上,兩日後抵達宜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