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東中郎将趙韪乃是益州巴西大族出身,當年在洛陽九卿大司農下任太倉令,劉焉謀求益州牧,他亦棄官随劉焉返還巴蜀,乃是劉焉身邊的元老。
劉焉長子左中郎将劉範,次子治書禦史劉誕,與馬騰謀誅逆賊李傕不成,俱死于王事,可謂慘烈,劉焉痛失二子,時又遭天火焚城,不久便癰疽發背而卒。
按照長幼有序,劉焉死後,本該三子劉瑁繼位,但趙韪等人貪圖幼子劉璋溫仁,共同上表朝廷,請以劉璋爲益州刺史。
由于此前劉焉對益州豪強大姓多有打壓,是以其死後,地方豪傑多叛,這其中就包括甘甯。
趙韪被劉璋任命爲征東中郎将,率軍大敗沈彌、婁發、甘甯等益州叛将,并乘勝東擊劉表這個真正的幕後主使。
事後劉璋令趙韪屯兵朐忍,防備劉表,趙韪心中漸漸滋生不滿,他有擁立、平叛兩件大功,若不是他,劉璋豈能有今日?
結果劉璋毫無感恩之心,反而有了“鳥盡弓藏,兔死狗烹”之意,直接将他丢在邊境,遠離中樞,任由他自生自滅。
去年秋,趙韪聞劉表數萬大軍盡皆覆沒于荊南,實力大損,自覺再無後顧之憂,便以東伐劉表爲由,從劉璋處騙來大批米谷、軍資、錢帛,随後聯合益州豪強大姓,起兵反叛劉璋。
一時間,巴郡、蜀郡、廣漢、犍爲諸郡烽火四起,趙韪一路所向披靡,據傳其已率軍殺至成都,隻是目前尚未有結果。
桓階談及益州之事,劉景聽得津津有味,劉璋或許是三國群雄之中,最沒有野心的一個,因此自然也就容易受到忽視,劉景對他早年事迹頗爲陌生。
不過有一點他可以确定,這場益州内部争鬥,劉璋将會成爲最終的勝利者。
劉景欲一統荊州,逐鹿中原,相比于觊觎荊州,包藏禍心的孫權,同爲宗室,且胸無大志的劉璋才是他潛在的盟友。
話說益州陷入内亂,最高興的莫過于劉表,也是他運氣好,去年軍敗之際,北面之敵曹操正與袁紹決于河南;東面之敵孫策打獵之際遇刺身亡;西面之敵劉璋又遭遇大将趙韪叛亂。三者一時皆無力插手荊州,否則劉表絕不會像現在這樣“輕松”。
不久之後,衆人鑒于劉景舟車勞頓,不宜過多打擾,紛紛告退,劉景單獨留下潘濬,邀其進入後室,同坐一榻,飲茶叙舊。
“将軍……”潘濬開口道。
劉景擺了擺手,說道:“大兄,你我情誼深厚,不比他人,私下裏喚我‘仲達’即可。”
潘濬師從于海内大儒宋忠,對禮法極爲看重,正色道:“《春秋》之義:“諸父昆弟無所不臣。”縱然從父兄弟,也要恪守尊卑,不應因私情而損害上下位序,失去君臣的正道。何況我一外人呢?臣字君,非禮也。”
看着潘濬一臉嚴肅的模樣,劉景忍不住苦笑道:“孔明如此,大兄亦是如此,唉……”
潘濬沒有接話,而是另道:“将軍奉王命董督荊南四郡,而今長沙、零陵、桂陽三地悉歸麾下,唯有武陵郡不肯屈服,将軍宜當盡早規之,徹底統一荊南。如此方能專心一意,将湘、衡之衆,鼓行而北,臨江陵、定襄陽,全據荊楚,以濟大事。”
劉景暗暗點頭,肅容道:“正要向大兄請教。兵法雲:‘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武陵郡乃大兄家鄉所在,對于武陵郡的情況,大兄必定是了如指掌。”
潘濬倒也沒謙虛,颔首道:“我雖離家多年,但卻常與族中昆弟通信,因此對家鄉之事還算了解。那我就爲将軍說一說吧:
武陵太守劉叡出身宗室,其人博覽書傳,兼通術藝,堪爲名士。前些年受劉荊州之命,搜集前人天文衆占,作《荊州占》,去年書成,一時轟動襄陽。
不過比起學問,他治郡的能力就差遠了。其儒人也,素無威略,荊蠻時有襲擾,竟不能制,且政令多阙,士民頗怨之。将軍隻需遣水步萬人,沿沅水西進,一兩月間,必可克捷。”
潘濬最後又補充道:“進伐武陵,宜早不宜遲。去年劉荊州數萬精銳,皆爲将軍所沒,襄陽一度兵不滿萬,至我南下時,軍勢稍複,卻也隻是固守有餘罷了。将軍應趁着劉荊州無力南顧,盡早出兵武陵,以絕後患。”
劉景也想盡早拔除武陵這顆釘子,然而士卒不是機器,而是一個個有血有肉的人,從去年七月開始,這半年來,士卒幾經奔波,連番大戰,早已疲憊不堪,這時冒然興兵,絕非上策。
劉景計劃讓士卒休整半年,等到下半年,再出兵攻打武陵。
潘濬亦知策疲兵、入敵境,非完計也,他本也沒打算讓劉景立刻出兵,劉景将時間定在半年後,他認爲這個時間點剛剛好,兩人可謂是不謀而合。
劉景笑道:“屆時大兄當爲我西道主人,護軍西進,枭劉叡,定武陵,内安百姓,外撫荊蠻,使大江以南,五嶺以北,四郡之地,盡爲我有,之後便可舉兵北伐,與劉景升一決雌雄。”
“諾。”潘濬鄭重道。
劉景轉而笑問道:“大兄,老師的身體還好嗎?”
“老師身體安好……”
兩人時隔多年,再次相見,有着說不完的話,直至夜半才睡下。
次日,劉景在郡府正堂召集文武,組建安遠将軍府。
而安遠将軍府成立後的當務之急,便是對衆将論功行賞。
當年吳漢、耿弇等人勸世祖光武即帝位,光武辭讓,前後數四,耿純進言道:“天下英雄喁喁,冀有所望。如不從議者,或各歸求主,無爲從公也。”
這話放在劉景身上,也是一樣的道理。
衆将跟随劉景出生入死,接連打敗荊、交二州之衆,爲劉景立下汗馬功勞,如今劉景受封安遠将軍,董督荊南四郡,已有向朝廷表舉将、校之權,自當盡快封賞衆将,否則豈不令人寒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