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劉宗所言,現今泉陵可謂安如泰山,已經與劉景出兵前的緊張形勢全然不同,因此劉景不再急于南下,而是決定在酃縣休整兩日,再行出發。
這兩日間,他的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馮習、高翔、霍笃、霍峻、魏延等原荊州軍将領身上。
自七月末戰敗,荊州軍歸降者萬餘人,在經過長達七八十日的修養,精力稍複,堪爲驅使,這次他們也将随劉景南下作戰。
對此,荊州軍衆将表現得十分積極,紛紛自請爲先登。
他們作爲新降之人,目前處境尴尬,爲盡快取得劉景信任,唯有立功以自效。
劉景原本便有意以荊州軍作爲此戰的主力,衆将如此積極,他自然不會拂其等心意。
第三日,劉景以嚴肅率本部七百縣兵留守,盡起酃縣兵馬南下,總計有桓彜桂陽郡兵三千人、劉宗所督水軍,及步兵千人、馬周步兵千人,馮習、高翔、霍笃、霍峻、魏延等荊州軍萬人,連同劉景所将水步軍近萬,總人數達到兩萬八千餘人。艦隊出酃縣,浩浩蕩蕩,開赴零陵,規模之宏大,遮蔽江路,難顧首尾,沿途見者,莫不瞠目結舌。
…………
張津雖握有天子诏書,占據大義名分,卻不得零陵士民親附,反而視之如寇仇。
這也不奇怪,劉景入主零陵以來,并未将零陵百姓拖入戰火,反而據守酃縣,禦敵于境外,使零陵百姓免于戰亂之苦。
相比于劉景,張津就像是一個趁火打劫者,其來時,零陵正受到水患的困擾,導緻秋收大幅減産,有些地方甚至顆粒無收。
《孫子兵法》曰:“善用兵者……取用于國,因糧于敵,故軍食可足也。”
張津率兵萬餘人,離家數千裏,軍糧幾乎全部就地征集,零陵百姓本就因水災而倍感艱難,甕中無數月之儲,今又遭張津橫征暴斂,零陵百姓皆恨其入骨。
張津在零陵不得人心,消息自然十分閉塞,對于劉景的情報,知之甚少,直到劉景艦隊抵達泉陵地界,張津方才察覺。
聽了斥候對劉景軍軍容盛大的描述,張津沉默良久,随後下令收兵,嚴陣以待劉景大軍。
區景、夷廖、錢博、衛毅等交州軍将領接到張津命令,立即率軍還營,直奔中軍大帳。
蒼梧人衛毅駐地與區景比鄰,二人并馬行于營中,口中和區景抱怨道:“我等七月初随張使君出兵,至今已超過百日,結果僅取得零陵南部兩三縣,如今圍攻泉陵月餘,士卒傷亡慘重,毫無所獲。我此前曾勸使君,泉陵難以攻克,不如暫時退回交州,再做打算。奈何使君不肯聽從我的勸告,現在好了,想脫身都難了。聽說劉景軍此來,足有戰艦數百艘,兵馬數萬人,我等區區萬餘人,如何能敵?”
交州人素來以力爲雄,不守禮法,交州衆将經過相處,發現張津雖是中國名士,卻不通軍事,威武不足,衆将對其漸漸失去敬畏之心,言行越發無忌。
區景一臉深沉,未作回應。不久前,他收到一封來自族弟區雄的密信,後者稱自己已經歸附劉景。區景對此感到非常震驚,當年族弟區雄和劉景的恩怨,即便他遠在數千裏外的交州,亦有所耳聞,沒想到時隔多年兩人竟會冰釋前嫌,簡直不可思議。
區雄信中對劉景極盡誇贊,稱劉景寬博容納,計慮如神,才備文武,心懷大志,今破劉表、據荊南、擁強軍,進可成桓、文霸業,退亦不失窦融之功。信上雖然沒有明言,但區景豈會不知,區雄是在替劉景做說客,希望他背叛張津,歸順劉景。
曆史上張津便是死于區景之手,但那是因爲張津爲同劉表争奪荊南,窮兵黩武,歲歲興軍,極大損害了交州衆将的利益。畢竟,張津是在拿他們的身家性命博弈,而且還是一場必輸的賭局,區景這才代表交州衆将,殺死張津,歸附劉表、吳巨。
眼下張津遠沒到後來那種諸将厭患,衆叛親離的地步。何況區景現在頗受張津重用,被任命爲交州軍都督,董督諸營軍,因此哪怕族弟區雄親自寫信做說客,他也沒有背叛張津之心。
當然,區景也不是什麽忠臣義士,族弟區雄就是他的後路,如果未來真的事不可爲,他肯定會毫不猶豫背叛張津。
區景沉聲道:“如今大敵臨近,抱怨無濟于事。此戰我等若不能團結一緻,恐怕這裏,便是我等的葬身之地。”
衛毅歎道:“我又何嘗不知這個道理,怎奈使君……”
“行了。”區景出言打斷衛毅道:“使君性情寬和,疏于檢攝,我等卻不可無尊卑之心。”
衛毅一臉不以爲然,不過他素來信服區景,也不做反駁。
兩人策馬直入中軍營壘,不久夷廖、錢博等人也相繼到達,衆将齊入中軍大帳,拜見張津。
張津在軍中數月,仍绛巾博帶,熏香誦經,像他這樣的人,怎能讓交州衆将感到信服?
張津坐在主位,環視帳中衆将,揚聲道:“諸君,劉景小兒不從王命,霸占零、桂,與劉表乃一丘之貉,皆國之大賊也。今發兵而至,我等當同心一力,共讨國賊,如能擊敗劉景,奪取零、桂,牧必當不吝獎賞。”
衆将皆默不作聲,劉景此番來勢洶洶,兵船甚盛,想要擊敗對方,談何容易?且出兵以來,張津就不斷給他們畫大餅,然而時至今日,他們付出的代價不可謂不大,所獲卻寥寥無幾。
張津見衆将反應冷淡,不由大感惱火,這些粗鄙無知的交州蠻夷,目光短淺,隻顧私利。心知必須要拿出切實的好處,才能驅使他們與劉景決一死戰。
張津先是爲衆将加官,原别部司馬皆升爲都、校尉,而原都、校尉則升任中郎将,并當衆做出承諾,若擊敗劉景,他會将零陵、桂陽二郡分給衆将。
衆将這才欣喜領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