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景在詢問過韓廣的意見後,當即定下以火攻禦敵的對策。
他先是讓士卒在城中沿着城牆挖掘出一條深塹,并派遣士卒日夜把守,同時在近左建立多間塾室,用來儲存柴火、油脂,确保己方可以第一時間投火焚敵。
劉瑍則趁機建議劉景可多備鼓風器具,風助火勢,火趁風威,威力必定能夠更上一層樓。
劉景深以爲然,隻是收集來的皮橐有限,他讓人取出武庫中存放的牛皮,緊急縫制一批皮排。
這日,負責監視地下的士卒不約而同禀報劉景,地下聲響已經“近在咫尺”,敵軍如果全力以赴,今夜便能挖穿入城。
劉景得知消息後,當即令褚方守南門、馬周守西門,蔡升、韓廣各率精兵千人,伏于塹外,靜候敵軍自投羅網。
傍晚時分,劉景在于征、陶觀等人的陪同下前往醫所慰問傷者,連日來戰事雖說不算激烈,但仍有數以百計的人負傷、染病,劉景常常親自前往醫所巡檢。
出于種種考慮,他并未将醫所建于縣寺内,而是選擇城西某裏,貫通數間豪家邸第,作爲收容傷者的地方。
論對軍隊醫療保障的重視,這個時代絕對沒有人能超過劉景,雖然軍中醫者隻有二十餘人,但劉景爲每位醫者皆配備了數人到十數人不等的随從。
這些随從至少都接受了一年以上的外傷治療培訓,說是金創醫亦不爲過,因此整個醫療隊伍,差不多有近兩百人規模。
劉景水步軍全部加在一起,也才不到兩萬人,軍、醫比例高達一百比一,當世無出其右者。
醫所大體可分爲兩部分,所謂“軍中最急,莫急于金創。”
除了金創、折傷等外傷外,劉景另将染病者移至他處,雙方中間有牆院相隔。
若有士卒表現出如傷寒、瘧疾、痢疾、霍亂、肺病等傳染性疾病,還會單獨隔離。
即使到了一千八百多年後,醫療高度發達的現代社會,隔離也是阻斷傳染性疾病的主要手段之一,甚至可以把之一去掉。
華夏自古就飽受傳染性疾病的侵害,《周禮》有雲:“四時皆有疠疾:春時有瘠首疾,夏時有癢疥疾,秋時有瘧寒疾,冬時有嗽上氣疾。”
一旦爆發疫病,便會出現《漢書》上說的:“農商失業,食貨俱廢”、“富貴不得自保,貧者無以自存”的慘烈現象。
自春秋戰國以降,秦漢對傳染疾病有了更多的認識與了解,而隔離,是最行之有效的辦法。秦朝有專門安置傳染病人的“疠遷所”,漢朝則有“庵廬”。
桓帝時,涼州三明之一的皇甫規奉命征讨叛亂的隴右羌人,當時道路隔絕,恰值軍中爆發大疫,死者十三四。皇甫規親入庵廬探視,送藥問疾,三軍感悅。
不過古人到底是古人,所謂的隔離防治,隻是根據前人的經驗總結而來,在劉景眼中,可謂是一張破網,漏洞百出。
劉景對隔離防治,制定了明确的條令,不僅規範病人,亦規範醫者,林林總總無慮數十條,敢有觸犯者,以軍法處置。
劉景踏進醫所的大門,馬上便有醫者送上嶄新的絹布口罩。
俗話說“病從口入”,反之亦然,現代人都知道,帶菌唾液會導緻傷口感染。因此劉景下令:醫者及外來之人,皆需佩戴絹布口罩,并且每日都要清洗。
劉景戴上絹布口罩,走入一間安置傷者的堂中,此堂面積頗廣,左右各列有十餘張床榻。這裏的人多是身負輕傷者,重傷的人則會安置于堂後的寝室内。
“劉君……”
劉景的到來,令堂内傷者神情激動,幾乎全都離榻而起。
劉景面有不豫的對衆人道:“我之前曾言:‘醫所不拘俗禮。’諸君難道都忘記了嗎?”
一名傷者回道:“我等自然未忘劉君之言。然我等僅僅隻是負了一些微不足道的小傷,無礙起卧,劉君寬恤小人,我等卻不能不知尊卑,否則心中何安?”
能夠說出這番話的自然不是普通士卒,此人乃龍丘劉氏子弟,按照輩分算是劉景的族子,名叫劉羨,目前在蔡升麾下擔任屯将一職。
劉景肅容道:“諸君身爲軍吏,當知法度,今日我便正式立下軍規:‘醫所不得妄自行禮,初犯者告誡,再犯者笞之。’”
劉羨等傷者不禁面面相觑,愣了半天才抱拳應“諾”。
劉景這才展顔笑道:“諸君速回床榻,不然休怪軍法無情。”
劉羨等人聞言,皆老老實實躺回榻上,劉景乃是仁義君子,素來待下以寬,可如果就此認爲他無威嚴,那就大錯特錯了。
劉景治軍極嚴,以法禦下,條令多到将士稍有不慎,就會觸犯到軍法的地步。就如同這次,醫所行禮與否,都要立法。軍中千奇百怪的法令,是将士們平日私底下讨論最多的話題之一。
劉景與每個傷者都會說上一兩句話,盡量做到不忽視一人。
在此期間,身爲醫者之首的醫掾始終寸步不離的陪伴在側,劉景對他道:“足下這裏若是藥材将盡,當盡快告知軍市掾。”
醫掾瞥了一眼身高僅五尺餘,頭大如鬥的陶觀,勉強點頭。
陶觀視若無睹,這樣的眼神他見過太多了,早已見怪不怪。開口道:“庫中儲存的藥材甚多,醫所但有所需,隻管開口。”
陶觀說話底氣這麽足,自然是有原因的,劉景幾年前就開始有意識的儲存各種藥材了,其中衡山是最主要的來源,單日磾每年都會爲劉景送來海量的藥材。
當然了,單日磾也不是白送,劉景每次都會回以銅鐵、布匹、鹽米、陶器……總之雙方互通有無,各取所需,誰也不吃虧。
從堂中出來,劉景接下來又走訪了幾處,才離開醫所。至于傳染病人居處的庵廬,劉景沒敢去,因爲他對絹布防治病毒的效果,實在缺乏信心。萬一不小心染上疠疾,那就悲劇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