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使君無王霸之才,亦非撥亂之主,此漢室之不幸,而荊州之大幸也。”
聽完劉景針對劉表的長篇大論,諸葛亮心中唯有歎服,二位諸葛女郎更是眼眸放光,一臉崇拜。
諸葛玄同樣驚訝不已,劉景表現得哪像個十七歲的少年,縱使留侯張良、太傅鄧禹在他這個年紀,也很難有這樣的見識!
難道世間真的有天授之才嗎?不然劉景将作何解釋呢?
唯一讓諸葛玄感到有些不妥的是,劉景在談及劉表時,言語過于狷介狂放,缺少謙恭之心。
要知道劉表可是荊州之主,劉景日後若想有所作爲,勢必要前往襄陽,即便如此,他依然言語無忌,由此可知其爲人極是自負,這可不是一件好事,甚至可能因此罹禍。
不過這些話他來說就顯得交淺言深了,頗有倚老賣老之嫌,還是讓侄兒諸葛亮私下找機會勸誡一番。隻是以他觀之,劉景爲人外謙而内傲,恐怕不是能夠輕易聽取他人意見的人。
劉景不知諸葛玄心中所想,若是知道,想必會一笑置之,這種事情沒法解釋,難道他能說自己這不是自負,而是站在穿越者的角度,做出的客觀而又理智的評價嗎。
當然了,作爲擁有先知能力的穿越者,面對古人,心理上難免會有些優越感,這很正常。
劉景道:“不知諸葛先生是否聽說,朱皓朱文明死了。”
諸葛玄就是被朱皓趕出的豫章,前者作爲失敗者,最終活了下來,朱皓身爲勝利者,反而丢了性命,不得不說造化弄人。
諸葛玄輕輕颔首,神色異常平靜:“昨日就已經聽說了,想不到他竟然會死在‘自己人’的手裏。”
殺死朱皓的是徐州佛教首領笮融,他當初依靠同鄉徐州牧陶謙,成爲下邳國相,在曹操入侵徐州之際,絲毫不做抵抗,率衆棄土而逃。在返回老家揚州的路上,其先後殺死廣陵太守趙昱、彭城國相薛禮,豫章太守朱皓是第三名受害者。
笮融回到家鄉揚州投奔揚州牧劉繇,被後者派往豫章協助朱皓,當時諸葛玄已經敗走,笮融貪圖豫章大郡,再度故技重施,設下鴻門宴,詐殺朱皓。
得知對手朱皓身亡的消息,諸葛玄内心再無半點恨意,反倒生出幾分憐憫,最近他才聽聞其父朱儁今年二月份時在長安憂憤發病而死,江南消息閉塞,也不知朱皓臨死之前是否接到自己父親去世的噩耗。
父子同年俱亡,悲夫!
諸葛亮内心非常厭惡笮融,語氣充滿憤怒地道:“像笮融這樣背信棄義、恩将仇報的無恥小人,竟然能夠在世間橫行無忌,爲所欲爲,這到底是怎樣一個險惡的世道!”
如果諸葛亮知道笮融在後世還建有紀念場所,恐怕會氣到吐血吧。
笮融爲人卑劣兇殘,雙手沾滿血腥,稱得上是十惡不赦之徒,然而他在佛教曆史上有着非常特殊的地位,随着佛教興旺發達,笮融這種人居然也有建閣立像的一天,真是莫大的諷刺。
劉景出言勸道:“孔明不必和這樣的小人置氣,笮融貪婪成性,見利忘義,乃鼠目寸光之徒,他殺死廣陵太守趙昱、彭城相薛禮,之所以能夠安然無恙,皆因陶謙自顧不暇。而今擅殺朱皓,定會激怒劉繇,此人自絕于天下,已是時日無多了。”
諸葛玄亦道:“劉繇素來看中名節,愛惜羽毛,他作爲揚州之主,若是不能爲朱皓報仇,其餘諸郡勢必寒心,離他遠去,屆時揚州雖大,亦無立足之地。”
諸葛亮自然也看得出來,自古及今,像這種人從來就沒有好下場,笮融的結局早就已經注定了。同理還有曹操。
可能是之前話題過于嚴肅,使得氣氛稍顯凝重,之後三人有意改聊文學、書法,令氣氛慢慢松緩下來。
直到這時,兩位諸葛女郎才終于有了開口說話的機會,加入到三人的讨論中。
作爲齊魯士族家庭的女兒,兩位諸葛女郎的文化水平很高,一點不弱于嫂子賴慈。
幸好他早早就表示“喜歡讀書,而不拘守章句”,提前打了預防針,又将話題引向自己所擅長的書法上面,這才沒露怯。
諸葛玄畢竟是有病在身,才坐了半個多時辰,就感到精神不濟,眼見劉景與二位侄女相談甚歡,心中一動,出言問道:“不知仲達可曾婚配?”
劉景聞言不由一楞,下意識轉頭看向身邊的諸葛亮,見他也是一臉錯愕。
心思電轉間,劉景開口說道:“在下已有一位從小由父輩指腹的未婚妻,乃南陽鄧氏女郎,如果不出意外,明後年就會成婚。”
“原來如此。”諸葛玄心裏暗歎,劉景竟然有一位“鳳族”出身的未婚妻,隻好熄了念頭。
南陽鄧氏堪稱天下數一數二的高門,曾出過兩位皇後,但卻不能将其單純視爲貴戚之家,從太傅鄧禹開始,南陽鄧氏一百多年來始終堅持經學傳家,這也是他們幾經衰落,還能複興的重要原因。
南陽鄧氏屢出“鳳凰”,劉景未婚妻想必也是極爲出衆。
兩位諸葛女郎城府不深,俏麗的臉上盡顯失望之色。
倒是諸葛亮僅僅是略感遺憾,很快就放下了。
未免雙方尴尬,劉景借機向諸葛玄提出告辭。
諸葛亮亦随之而出,來到一樓廳堂,向劉景鄭重道歉道:“仲達居然有未婚之妻,在下如果早些知道,就不會出現今日這樣令人尴尬的局面了。”
劉景微笑道:“這不能怪你,指腹婚本就世間罕見,在下又從未和你說起過。——孔明,你的兩位姐姐皆姿貌出衆,才學亦不讓男子,是世間難得的佳婦,未來一定可以找到如意郎君。”
“希望如仲達所言。”諸葛亮終于露出了笑容。
劉景看了一眼置于堂中的漏刻,今日他做東,肯定要早點到場,對諸葛亮道:“時間不早了,我們這就出發吧。”
“好。”
兩人并肩出了都亭大門,向西而行,經由南門進入西市,一路跟随擁擠的人群前進,直抵酒肆門前。
漢代此時尚未發展出文字招牌,酒肆在門口挂了一個飾有羊頭的羊形酒樽作爲标志,酒樽代表的意思就算三歲小童都知道,至于爲何是羊的形象,蓋因漢代羊通祥,有寓意吉祥之意。
酒肆門前的人很多,有僅着簡陋褐衣的平民、也有身穿奢華長襦的商賈、更有身披繪紋錦袍的士人,他們交錯而立,畫面出奇的和諧,這一刻,他們身份上皆爲酒徒,而沒有高下之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