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不如這樣,如果實在不行,就先下葬衣冠冢吧,我看皇後如今的情況,一時半會兒應該不會繼續腐爛了。”後傾提出了一個幾乎可以說是破天荒的設想,這個設想讓帝玺爲之一振,差點兒連話都說不出來了:“你……你……”
“隻是一個衣冠冢罷了,難道你連這點勇氣都沒有?還是說,近鄉情怯,因此讓你心生畏懼了?”後傾用言語敲打着帝玺,而帝玺卻有些不爲所動。
她并不是因爲接受不了這樣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情,而是因爲她自己都不知道帝暮會變成什麽樣,這麽貿然歸葬,若是帝暮未來蘇醒,那……
聽鶴倒是先看出來了帝玺心中的憂慮,他瞅着帝玺,問道:“郡主真的以爲人死了還能複生?若果真如此,這世上早就人滿爲患了。”
“可是……并不是不可能……”若是将一個人的姓名從黃泉三卷勾去,那麽那個人就能得到永恒的生命,而若是一個人堕落成了妖魔抑或是得道升仙,他們也會得到新的生命,因此,帝玺并不能就這麽草率決定在這種情況下,将帝暮歸葬。
在這個時候,連城站了出來:“阿玺,暮兒活不過來了,就算她成了妖,她也不是原本的那個暮兒了。”
連城這一番話其實說的非常誅心,可是即便是誅心之語,帝玺也不得不承認,其實連城說的對。
别的也就算了,偏偏連城一語點破了最重要的一件事,那就是即便能夠再蘇醒,帝暮還是原本的帝暮麽?
其實帝玺的心中是有答案的,因爲帝暮的魂魄已經進入了冥府,這就注定了她不會再有機會回到凡塵,在這種前提之下,就算帝暮的肉體複蘇,這個肉體也不會是帝暮的了。可即便如此,帝玺仍然有些舍不得。
“物化是個很神奇的事情,要多久誰也不知道,或許,這次物化要十年,又或許,隻是在一瞬間。”後傾說罷,然後看了一眼帝玺:“阿……郡主,不知道你是否有興趣試試看,嘗試幫助皇後物化?”
帝玺有些詫異:“我?”
她本就是個造物靈,因此物化這種事情本不應該由她出手,更何況她現在的靈氣都熹微到連自己都沒有辦法保全了,讓她去物化,簡直就是在變相要了她的命。
“物化并不需要以靈氣去支撐,若你是她的有緣人,你便能讓她直接物化。”後傾大緻解釋了一下物化的本質,然後才對帝玺說道:“你試試看?”
帝玺有些愣怔;“我要怎麽做?”
“點她的眉心,若是有變化,你便是她的有緣人了。”後傾說着,虛空指了指帝暮的眉心。
帝玺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伸手點住了帝暮的眉心,然而帝暮并沒有任何變化,甚至帝玺還覺得自己的手就像是被什麽東西給咬了一樣,難受得很。
她下意識地松開了手,随後看着後傾搖了搖頭。
就在這個時候,連城面色一變,他幾乎是無意識地伸出了手,一根食指點上了帝暮的眉心。
這一霎那,整個棺椁内散發出了一陣青色的光芒,在這股光芒之内,帝玺居然發現,帝暮的人身急劇縮小,随後居然變成了一管青色的竹笛,靜靜地躺在了棺椁内。
這一下,不說在場的人了,帝玺整個人都像是被雷擊了一樣,整個人身子一軟,直接栽了下去。
後傾和聽鶴一左一右攙扶住了帝玺,後傾的臉色也變得有些怪異,他貼着帝玺的耳畔,悄聲說道:“阿鸾,這個該不會是……”
帝玺的臉上全無血色,她點了點頭,滿臉都是不可思議。
她太熟悉這根竹笛了,而且……後傾也知道這根竹笛的存在……
天虞村内,青鸾做了一根青色的竹笛送給了君離天君,而自此以後,這根笛子便成了蘇君離的武器,再也不曾離開過身子。
誰能想到,當君離天君飲下誅仙酒遁入紅塵,青竹笛居然也入了凡塵,進入輪回,直到如今,變成了帝暮,又在死後,重新化作了蘇君離的武器?
帝玺聲線哽咽而嘶啞,她一把抓住了棺椁,啞然一聲暮姐姐,就像是耗盡了自己全部的力量一樣。
她明白了……明白爲什麽帝暮會對連城情根深種,也明白帝暮爲什麽會在死後物化,一切一切,都是因爲連城本就是她的主人,從從前到現在,他們本來就該是在一起的。而帝暮對帝玺從小就那麽維護,即便後來愛上了連城,也沒有因愛生恨,對帝玺仍然一如往昔,也正是因爲她是她的締造者。
連城有些神情呆滞地從棺椁裏拿出了那根竹笛,然後他的口中,說出了一個名字:“阿鸾……”
帝玺渾身一震,連忙擡頭看向連城,可連城卻撲通一聲倒在了棺椁邊上,手中緊緊抓着泛着微光的笛子。
“他是不是要恢複當初的記憶了?”後傾對連城并不關心,反而他更在乎的是,連城會不會因此就找回了曾經的記憶。
帝玺搖搖頭,并沒有說話,或者說,她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麽。
連城得到了暮姐姐化作的青竹笛,這是一件讓帝玺一時半會兒無法接受,但也不得不接受的事情,她能保持着冷靜,已經很不錯了。
“我看不像。”聽鶴說罷,上前幾步抓住了連城的手腕,替連城把了一會兒脈之後,他的面容變得放松了不少:“陛下沒事,一會兒就會好了。”
帝玺點了點頭,到了一聲多謝,然後對後傾說道:“幫忙把連城安頓到一邊去吧,我需要冷靜一會兒。”暮姐姐陡然變成這樣,她恐怕要幫着連城擦屁股了,别的不說,最起碼,她要想辦法在這幅棺椁裏頭再弄出個實體來,否則等到明天,可就沒辦法跟文武大臣交代了。
“阿鸾,有一句話我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那就不要講了。”帝玺擺擺手,完全不按常理出牌。
後傾愣了愣,倒也真的閉了嘴,随後便跟着聽鶴一道,将連城給送到了一旁的偏殿去休息去了。
帝玺一個人靠着棺椁,冷靜了許久之後,她才漸漸有些回過了神,目光也才漸漸開始澄澈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