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城凝望着帝玺,像是要把她看穿一樣,可是帝玺的眼底毫無波瀾,根本無法讓他抓到任何蛛絲馬迹,看了許久之後,他隻能搖頭:“阿玺,我不想讓你去冒險,讓你跟着大軍出征,已經是我對你最後的妥協了。”
帝玺聽了這話,非但沒有生氣,反而非常淡然地從袖口摸出了藏靈匕,然後輕輕巧巧地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她的動作把連城吓了一跳,他伸出手想要打掉帝玺手上的藏靈匕,卻被帝玺一口喝住了:“别動,連城,你别動。”
連城雙手顫抖着,連帶着目光都開始微微顫動:“我不動,阿玺,你别做傻事。”
帝玺将藏靈匕抵在脖頸之上,語氣還是極爲淡定的:“國家興亡,匹夫有責,對壁國,我的感情超過任何人,眼下壁國危急,你卻不肯放我出力,可見在你心裏,我比壁國更重要,這是我絕不能容忍的事情,所以你如果不同意,我這就自刎在你面前,我說到做到。”
“阿玺,你這又是何必?”連城見帝玺态度果決,心裏頭不知是何想法,但是看得出來,連城眉心糾葛,顯然覺得十分爲難。
帝玺歎了一口氣,幽幽說道:“連城,我知道你關心我,可是你是帝王,在你心裏,蒼生百姓重于一切,我不過隻是一個附靈罷了,這一世死了,下一世再來也便是了。”
“但是你現在死了,我們再見面就遙遙無期了。”連城這話說完,便狠狠打了自己一巴掌,口中喃喃着無心之舉,無心之舉,顯然生怕自己這一句話一語成谶一樣。
帝玺将藏靈匕轉了一個方向,然後放了下來:“連城,不要違背我的意願,我如果想以死相威脅,你攔不住我。”
“你一定要去?”
“我是最合适的人選。”
連城鎖眉,靜靜凝望着帝玺許久之後,他終于松了口:“好,但是我有一個條件,你身體不好,所以無論如何,絕不能出事。”
“放心吧,比起你,我更愛惜自己這條命。”畢竟死了就一切都沒了,眼下壁國局勢如此,她可不願意就這麽死了再也不可轉生。這些話帝玺當然沒有跟連城說,甚至都沒有表露在眼睛裏,連城看着帝玺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這才算是應允了下來。
“聽鶴,江姑娘,阿玺麻煩你們了。”連城拱手向二人說道。
聽鶴與後傾同時擺了擺手,然後一個作揖一個點頭:“放心吧陛下,郡主的性命我們一定好好保護。”
“那,你們就去吧。”連城丢下這六個字之後,居然看都沒看帝玺一眼,扭頭便下了馬車。
帝玺看着連城有些蕭疏的背影,心裏頭多少有些難過,隻是國家生死存亡之際,兒女情長顯得那麽無關緊要,連城便是再如何疼惜她,也該明白,如此情形之下,何所爲何所不爲。
目送連城離開之後,帝玺便輕輕吸了一口氣,說道:“咱們輕車簡從,半個月内必須趕到栎陽,一路舟車勞頓,如果我出了什麽事,你們多擔待。”
“放心吧郡主,我們一定竭盡全力護你無憂。”聽鶴難得說出這樣的大話來,然而他隻是爲了讓帝玺放寬心,反而是默不作聲的後傾,他眼底的微光,卻是明明白白的帶着一點點深不可測的戲谑。
帝玺簡裝,微微搖了搖頭道:“好了,後傾,該放掉限制了,聽鶴要是沒被你控制心神,這會兒隻怕想殺了我的心思都有了。”
後傾攤了攤手,笑道:“什麽都瞞不過阿鸾。”
他的話音才落,跪在地上的聽鶴雙目之中便多了一份迷茫,他四處看了看之後,不由得鎖眉問道:“這……這是哪裏?發生了什麽?”
“聽鶴,你該不會是糊塗了吧?”罪魁禍首後傾安安穩穩坐在馬車内,翹着一個二郎腿,好好一個姑娘家愣是看起來豪放得不行:“陛下讓我們即刻啓程趕往栎陽,郡主一起。”
聽鶴一聽就炸毛了:“怎麽可以讓郡主去?郡主是什麽樣的光景難道你不明白麽?此行艱難,萬一出了什麽岔子,你讓我怎麽跟先生交代?”
帝玺見聽鶴好似炸了毛的貓一樣,竟然忍不住伸手做了個順毛撫摸的姿勢:“聽鶴,你别這麽激動,我敢去,還不是因爲相信你們一定能保護得好我?再說了,壁國局勢危機,沒道理我就可以坐享其成對不對?我跟着連城一起上戰場,難道隻是爲了看看血腥搏殺的場面麽?”
“話是這麽說,但是郡主,你的身體明明吃不……”
聽鶴話音未落,帝玺就打斷了他的話:“吃不吃得消我才是最明白的人對不對?聽鶴,不瞞你說,我自己都不知道一旦戰事結束,我會是怎樣的光景,但是在壁國沒有戰勝之前,我絕絕對對不會倒下。”
“撐着一口氣,這可不是什麽好現象。”好整以暇的後傾瞅着帝玺,笑得有些奇怪。
帝玺聽了後傾這話也不過是抿了抿唇角,并沒有跟後傾在唇舌上争個上下風。
“聽鶴,藥給我,喝完我們就走吧。”帝玺說着,從懷中摸出了一隻骨哨,放在唇邊驟然吹響,隻聽得清越的哨聲響徹天際,竟是難得的動聽悅耳。
聽鶴将藥廬中煨着的藥端了出來,交給帝玺,親眼見着帝玺一飲而盡之後,他才忍不住跺了跺腳,低聲長歎:“郡主啊郡主,你這是在給我出難題啊。”
“小先生,郡主不是爲難你,而是因爲相信你,如果不相信你的醫術超絕,她又怎麽敢率領一支奇兵現行開拔?”後傾笑眯眯地安慰了一番聽鶴,心裏卻是另一番想法。
阿鸾此去生死未蔔,他必須時時刻刻都跟在阿鸾身邊,一旦發生變故,他她也好第一時間照顧阿鸾,隻是……後傾看着帝玺的背影,雙眉不由自主地糾結到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