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鶴在看到帝玺臉色變得奇差的時候開始,便馬上從自己的懷中摸出了一瓶藥丸,這會兒聽到後傾喊他,便趕忙将藥與溫水送了過去。後傾接過之後,手法利落地撬開了帝玺的嘴,将藥丸和水送服下去,并且幫帝玺撫了撫氣息,這才稍稍松了一口氣。
聽鶴全程在一旁看着,看着後傾幫帝玺喂藥,爲帝玺擦掉了手掌心的血迹,看着後傾将帝玺小心平放在車駕之中,終于,他開了口:“你不是江姑娘,你是誰?”
後傾聽了這話,動作略有僵硬:“什麽我是誰?我不是江離鸾,難道你才是?”
聽鶴定定看着後傾,随後嘴角揚起了一抹笑容:“你騙不了我,你不是江姑娘,她沒有這樣的手法,能夠幫郡主喂下藥丸,而且你甚至知道這個藥需要以三分水壓入舌根後吞服,這絕不是江姑娘能懂的,你到底是誰?”
後傾吔眼看了一下聽鶴,并沒有回答他的問話,反而是帝玺輕輕伸手拉住了後傾,小聲說道:“聽鶴不是外人。”
“我的的确确就是江離鸾,但是我的前世叫後傾。”後傾并沒有完全将實話都說出來,隻不過是告知了聽鶴自己的姓名罷了:‘至于我爲什麽知道這些……其實也很簡單,當初我心悅之人,重傷難治,我爲了她學了不少醫術,而你的先生,昆吾,他現如今所用的那些治病救人的手段,有些便是我教的。機緣巧合,在我蒙昧的時候,居然漸漸有了前世的記憶,如今的我既是後傾,也是離鸾。’
後傾這一番說辭本質上來說都是真的,唯有他是西王母這件事,被他掩蓋了下來,而無論是何時的傳說,對西王母都不曾有個準确的稱呼,自然連聽鶴這樣的仙,也不知道眼前這個叫後傾的人,其實是傳說之中的西王母。
“可,江姑娘的前生不是西王母麽?你該不會……”聽鶴的目光之中多了一點疑惑。
後傾朝他笑了笑:“你難道懷疑我是西王母?”
“我不知道。”聽鶴搖了搖頭,眼底的糾結仍然深沉:“你那麽看重郡主,如果你果真是西王母,應該可以直接治愈她,可是我看得出來,你不是裝的,你是的的确确沒有多少靈氣。”
後傾聽了這話,心中不知作何感想,他隻是取了一塊熱毛巾幫帝玺擦了擦臉,語氣有些和緩但卻充滿了不容置疑的威嚴:“江姑娘的前生的确是我,可我的前生也的确是西王母,然而……你也見過那副懸空的棺椁吧?當初西王母犯下大忌,座下青鸾救了不該救的人,也緻使西王母遭受天譴,被困于那山洞之中永世不得複出。然而我還是逃掉了,逃出來之後我便成了一個凡人,曾經屬于西王母的一切跟我已經沒有了任何關系,我隻是我,隻是後傾,隻是江離鸾。”
後傾這些話說出來,連閉目養神的帝玺都聽不出來究竟是真是假了,可轉念一想,後傾帶她回到過去所看到的一切是真,後傾看着青鸾眼底深重的愛意是真,後傾有實力帶她回溯時光也是真。種種迹象都足以表明,後傾其實就是西王母,所謂的轉生,所謂的失去靈氣,都隻是他信口胡謅的罷了。
想通了這一點,帝玺也就明白了後傾的真實用意。他無非是不想讓西王母這幾個字從聽鶴的口中傳出去,畢竟這個身份若是被洛羽知曉了,恐怕又要掀起不小的風浪。
“我看得出來,你跟着郡主是爲她好。”聽鶴聽不出後傾話語中的真假,也無法辨别後傾究竟是否還有所隐瞞,然而聽鶴看得出來,後傾一路上對帝玺的關心是真的。
“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大家其實都一樣,跟在郡主身邊的,又有誰不是真心爲她好的?”後傾說着,又給帝玺喂了一點兒溫水,然後将帝玺稍稍扶起來了一點,柔聲問道:“怎麽樣了?”
帝玺仍然緊閉雙眼,但是臉色好看了不少,聽到後傾詢問,她便輕輕點了點頭:“好多了。”
“如果李将軍不同意大軍極速前進,那麽,咱們恐怕要請命單獨率領一支奇兵日夜兼程了,我沒有一官半職,這個事情恐怕就會落到你的身上,你得撐住。”後傾幫帝玺按壓着後背,緩緩說道。
帝玺嗯了一聲,睜開了雙眼。她的目光掃過後傾與聽鶴,随後便綻開了一個和煦的笑容:“有你們在,我不怕。”
他們這邊剛談完天,那邊,便有士兵送來了三份飯食,行軍途中,一切從簡,飯食也大多都是現烤的幹肉和大鍋粥,青菜水果自然是不可能有的,帝玺吃過苦,也能慨然受之,隻是她現在的身子虛,肉類的攝入會給她的心口帶來不少的負擔,因此她的那份肉基本上都是給後傾和聽鶴吃的,可偏偏聽鶴對吃的也不甚在意,因而三份飯食,最終幾乎全都落入後傾的口中,後傾每餐吃得不少,還要偶爾抱怨軍中夥食不行,經常惹得聽鶴直翻白眼。
今兒個的飯菜送來,帝玺也不過是喝了一點薄粥,然後就将飯食推掉了。
“郡主,你還是要吃一點東西的。”聽鶴随軍照顧帝玺,見她總是食欲不佳,心裏頭也難免有些不太舒服,可是帝玺也并非不想自己多吃點東西,她也不希望聽鶴爲她擔憂,可是在很多很多年前,在她還是玺的時候,因爲心疾折磨,她吃的東西就已經很少了,如果當初不是蘇卿離陪在她身邊,給她調養,陪她纾解心懷,或許等不到蘇卿離将神魂植入她體内,她就已經香消玉殒了。
如今,沒了蘇卿離的陪伴,隻靠他們是無法撐起帝玺日漸孱弱的身子的。
“有藥物吊着,沒事的。”帝玺說着,将自己的那一份飯全都撥弄給了後傾:“今天還是要麻煩你,我不想連城看到我沒吃完飯而擔心。”
後傾特别配合地将帝玺的飯菜一掃而空之後,連城也終于回來了。
他帶回來的消息卻并不是大家所樂見的,因爲李将軍果然沒同意全軍急行的方案,而且李将軍的理由也非常充分:大軍快速開拔,到達栎陽之後必然體力不支,屆時無異于是羊入虎口,白白葬送壁國數十萬大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