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史擡頭看了一眼皇位上的連城,見連城沒有吭聲,他便應了一聲:“王爺有問題,臣下必然知無不言。”
“那就好。請問大人,祖上可是壁國人?”
“王爺這話是怎麽問的?臣祖祖輩輩都是壁國人。”禦史回到。
夜月明聞聽此言,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是麽?大人祖祖輩輩都是壁國人?壁國國祚到如今不過四百八十多年,請問五百年前,大人的祖上又是哪國人士?”
“王爺以過去論現在,并非真英雄。”那禦史大人的臉色變了變,悶了半天悶出這麽一句話來,帝玺一聽就忍不住笑了,隻是到底在朝堂之上,雖有笑意,但到底沒有笑出聲。
“既然小王以古論今在大人看來是不對的,那麽大人你跟小王在這兒以古論今,又有什麽說辭?不錯,小王的确曾經是滄朔的并肩王,然而那都是過去了,小王如今是壁國的朝臣,自然是爲陛下效力。大人你覺得小王曾經是滄朔的人,難免有妨礙壁國而利母國的嫌疑,那麽是不是意味着小王也可以認爲大人并非真的忠于壁國?再有這朝堂之上的衆臣,又有幾個是祖祖輩輩都在壁國的?”
夜月明口齒伶俐是出了名的,他這一番話說出來,難免讓人覺得有些難以招架。
從本心說,其實大家都明白夜月明在偷換概念,可是偏偏夜月明偷換的概念是能夠站得住腳的,這樣一來想要反駁夜月明也就變得比較麻煩了。如今朝堂上主要論斷的到底不是夜月明出身何方,如果在這個問題上糾纏,皇帝必然會覺得朝臣們在打壓外臣,這樣一來反而更容易促成夜月明領兵出征,所以這群朝臣才緘口不言,沒有出言去反駁夜月明。
帝玺淡淡看着夜月明,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可這個笑意還未到達心底,她就已經覺得心口有些難以承受了。
她面色一白,終于決定不再說話了。
“南陽王與滄朔朝堂的嫌隙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說得清楚的,朕相信南陽王的爲人,隻是既然衆愛卿對南陽王有所疑慮,那麽就照朕所說,派一位行軍令使跟随南陽王一道出征。行軍令使沒有統攝大軍的權力,但是在能夠證實南陽王有爲母國謀私的嫌疑的情況下,可以卸下南陽王的軍權,待戰後再來論罪,諸位覺得如何?”連城也聽的明白,更加清楚對壁國來說,夜月明是出征對抗滄朔的不二人選。
“陛下若是如此下旨,臣等無話可說。”這些人雖然仍然不信任夜月明,可連城的态度擺明了在袒護夜月明,他們對此無可奈何。
“北漠方面,朕親自率軍出征,錦城交給三公,所有重要奏報若是急的,八百裏加急送往邊……”
連城話沒說完,人群之中又站出來了一個人:“陛下,臣請旨率兵狙擊北漠秦問方面軍。”
帝玺将目光投了過去,看到的卻是脫斡。
“陛下,臣是克烈部的人,對秦問沒有任何好感,能夠跟秦問一決生死是臣的夙願,各位大臣該當不會認爲我想反叛壁國吧?”脫斡淡淡睨了群臣一眼,緩緩說道。
帝玺聞聽此言,略略擡起頭看了連城一眼,小聲開口道:“脫斡王子,你不能去。”
“郡主?”脫斡怎麽也想不到,開口阻止他的人,居然會是帝玺:“我明明是最好的人選,秦問的人是怎樣的情況,我比任何人都熟悉,甚至比夜月明還熟悉。”
帝玺吸了一口氣,卻覺得心口一陣刺痛,不免伸手輕輕按了一下心口,她的動作非常緩慢,看起來就像是不經意地按了一下心口而已,可是連城還是捕捉到了帝玺臉色的輕微變化。
“脫斡,你不能上戰場,最起碼,你不能跟秦問的人見面,這是底線。”帝玺輕聲說道。
“可是我是最合适……”脫斡的話說了一半,他便停了下來。
帝玺有些漫不經心地看了脫斡一眼,說話的語氣疲憊至極:“不能讓秦問明明白白見到你。脫斡可以在壁國,但是絕對不能是壁國的将軍,否則……收留你将會成爲我做過最錯誤的決定。”
脫斡顫抖着雙唇,仍然非常堅定地搖了搖頭:“我不會讓你爲難,可是壁國如今青黃不接,如果我不去,誰能走這一趟?保護壁國,不僅僅隻是爲了這個國家,更是爲了我自己。”
“可你卻會把壁國放在火上烤。”帝玺明明覺得說話已經足夠累了,卻還是不得不繼續說着,試圖阻止脫斡。
然而帝玺也好,夜月明也罷,他們誰都不會想到,脫斡在聽了帝玺這一番話之後,居然連招呼都不打,直接往含元殿的殿外走去了。
連城見狀,不免鎖眉:“攔住他。”
脫斡嘴角上揚,眼見着禁衛軍沖了上來,他居然以最爲輕巧的方式從一個禁衛手中奪下了一柄劍。帝玺見狀,猛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脫斡,你想幹什麽?”
脫斡沒有回答帝玺的話,他手上的長劍揮舞出了幾道劍花,随後,便是鮮血四濺。
帝玺雙膝一軟,整個人跌入了座位之中。巨大的震驚刺激着她的心口,帝玺悶哼了一聲,硬是吐出了一口鮮血。
“阿玺!”皇位上的連城終于坐不住了,他雙手承載禦案上,居然直接翻過了禦案蹦到了帝玺的面前,一手攏住了帝玺:“阿玺,你怎麽樣?”
帝玺雙目充血地扭頭死死盯着脫斡,說話間隻覺得喉間滿是鮮血的味道:“脫斡,你何必……”
“這樣,郡主就不用擔心秦問會找壁國麻煩了。”脫斡的臉上劃了五六道傷痕,他本來算是很好看的臉上現在滿是傷痕,看起來竟然有些猙獰可怖。
“南陽王,帶脫斡下去上藥。”連城懷抱着帝玺,看到脫斡的臉色也不是很好看,他便趕忙吩咐夜月明帶着脫斡下去了。
脫斡沖帝玺笑了笑,用口型比了個别擔心的話語之後,就捂着自己的臉離開了含元殿。
帝玺閉上了自己的雙眼,平定了一會兒自己的心神之後,才緩緩說道:“陛下,我這回來是想勸您不要禦駕親征的,如果您不放心前線,我可以帶您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