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傾淵,帝玺便想到了之前昆吾的那個構想,現在既然般若提到了傾淵,她自然而然就将目光落到了昆吾的身上,而昆吾的目光,同時也定格在了帝玺的身上。
這倆人的眼神明明沒有交流,可是這一刻,他們分明明白了對方的想法。
“我并非毫無分寸之人,現在在我眼裏,沒有任何事比讓暮姐姐安安靜靜的離開更重要的事情,所以我不會爲被人亂了方寸,也不會因爲有些人有些事兒打亂自己應有的計劃。找洛羽聊聊,是遲早的。可此時此刻不是時機。”帝玺這話說得卻是發自肺腑的。
爲了帝暮的事情,連城已經有好多天不曾認真上朝處理公務了,而曾經的積壓現在全都指着連逸一個人在做,現有的公文又絕大部分都交給了脫斡和夜月明去處理,她和連城這段時日做的事情實在是太少了,現在,她需要回歸自己原本的角色,在陪伴暮姐姐的基礎上,爲連城分憂了。
或許是帝玺看着帝暮的目光中有化不開的姐妹親情,看在般若的眼中,卻引得他口誦佛号,念了一句阿彌陀~佛。
“玺,有句話或許現在說給你聽會引起你的不快,但是我認爲這句話有必要說,與其讓皇後這樣躺到死去,不如……”般若到底悲天憫人,見不得帝暮受這樣的苦楚,可這樣好心的建議聽在帝玺的耳朵裏,卻是格外的刺耳。
她盯着般若,壓制住自己心中的怒火,慢慢說道:“暮姐姐還沒有死,她還活着。”
“這樣無知無覺沉眠夢境直到死亡,真的是活着麽?玺,你不該爲了你自己心裏好受,而讓你姐姐承受這樣的痛苦。連昆吾先生都救不了她,難道你還要親眼看着她腐爛麽?”
般若這話好似一柄鋼針插在了帝玺的心口,讓她不由自主地顫抖了起來。
“我不是……”帝玺哪裏忍心讓帝暮受到這樣的傷害?可是她更不忍心讓帝暮就此離去,尤其是帝暮明明還活着。
即便千日醉的毒素已經侵入了她的身體,即便她再也醒不過來了,可是她的胸膛仍然是一起一伏的,她還在呼吸,她聽得到他們的說話。
如果連帝玺都選擇了放棄,暮姐姐在夢裏該多麽難過啊。
“人家都說,好死不如賴活着,可般若說的不錯,明知道皇後必然會死,還要這樣拖延到讓她留不住一副完整的軀體,郡主,其實得到安慰的人隻有你自己。”聽鶴居然破天荒地幫般若說了話,而且他的立場也非常鮮明,在他眼裏,帝暮這樣活着,也遠遠不如死了幹脆。
帝玺連連搖頭,看着他們許久許久之後,她猛地扭頭,朝外頭跑了出去。
她看得到,即便是昆吾先生,他眼底的目光也在告訴她,般若他們所說的是對的,可帝玺接受不了這樣的現實,她也絕對不允許自己成了掐斷暮姐姐救命稻草的最後推手。
别人不理解,連城一定會理解她,她也要将調查結果告訴連城,去找連城吧,他會給她鼓勵和安慰的。
找到連城的時候,他正在跟連逸磋商什麽,聽到帝玺進來,他便皺了眉頭:“阿玺,我還沒找到……”
“我知道是怎麽回事了。”帝玺眼眶有些紅紅的看着連逸和連城倆兄弟,反手将禦書房的殿門關上之後,才聲線哽咽地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全都告知給了他們聽。
這倆兄弟聽完帝玺的叙述,并沒有表現出特别吃驚的樣子,隻是倆人的眼底都有淡淡的痛楚在流轉。
帝暮對他們來說,也有别的意義。
“我放了昆吾先生,這件事他要負責,但是不能負全責,你沒意見把?”帝玺到底擅自做主了,這個帝國終歸是連城的,被毒的人又是皇後,其實該怎麽處置,還是該聽連城的。
連城定定看了一眼神情有些疲倦的帝玺,強行揚起一抹不甚分明的笑容:“你既然已經把話說出去了,自然按你所說行事。”
“你……在埋怨我?因爲我幹涉了你的權力?”帝玺的眼底滿是不可思議。連城這話在帝玺聽來,有很多别的含義。
連城怔了一下,趕忙搖頭。他快步走到帝玺的身邊,一把将她抱在自己的懷中,緊緊地,好似怕帝玺會突然逃跑一樣:“不,不是,阿玺,你别誤會我。實話說,要怎麽處理暮兒這件事,我心裏一直沒有定論,我也不知道你這麽做是不是對的,但是你既然已經做了決定,那麽不管會有怎樣的後果,我都會站在你面前的。”
“我……我不懂。”帝玺被連城抱地連呼吸都有些困難了,更是連思考的能力都被帶走了。
連城将下颌抵在帝玺的頭頂上,聲音從頭頂傳下來,像是帶着亘古的回響一樣:“皇後的事情已經在錦城掀起了不小的風浪,現在若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别說我朝的權威會受到質疑,單是朕這樣興師動衆卻草率了之的動作,都會成爲壁國百姓诟病的地方。但是,昆吾先生一定不能交出去,他的醫術超絕,又喜歡遊走天下,爲百姓診治,他擁有的聲望即便不高,但也絕對不會低,這樣的人對壁國來說,是絕對動不得的,所以我并沒有質疑你,更不會說你幹涉了我的權力,這壁國江山,是我的,更是你的。阿玺,你該懂我。”
帝玺被連城這一番話說的倒抽了一口冷氣不算,又在聽到連城最後一句話的時候心頭一熱:“連城,我不是不信任你,暮姐姐的事讓我……讓我失去了神智,我居然還沒有你想得多,你早就是個合格的王了。”
“阿玺,難道你還想離開我不成?你可不能對不起父皇的臨終囑托啊。”連城笑着說罷,終于将帝玺稍稍撤離了一些自己的懷抱。他低頭看着帝玺,語氣帶着無盡的寵溺:“這壁國江山,你我共享之,這是我給你的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