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玺一聽,眉頭不由得一跳:“昆吾先生,你是能生死人兒肉白骨的奇人,當真救不了我姐姐了麽?”
“聽鶴既然已經跟你說過了,你就該知道,千日醉藥石無救,我可保她一個月内不死,身體不至于過度腐爛,可從三卷之中偷得數日時光極爲不易,稍有差池連我都可能要搭進去,若非醫者仁心,我也不想皇後娘娘走得過于痛苦,否則我斷然不會前來了。”昆吾說着這些話的時候,眼底閃爍的是醫者獨有的光芒,那是對生命的敬畏。
帝玺垂下了頭。
“阿玺……”連城聽到昆吾這些話,多多少少也知道了帝暮如今的病情已經不是人力能夠挽回的了,再看到帝玺如此哀傷,他心中更是悲切。
“查,必須徹查,暮姐姐離世之前,我一定要查出來,到底是誰下了千日醉的毒,毒殺了我的暮姐姐!”帝玺聲線顫抖到幾乎聽不懂她在說些什麽,可是她話語中的恨意卻是明明白白的。
聽鶴與昆吾這一刻突然交換了一個神色,随後向後退了一步:“南陽郡主!”
連城不知道聽鶴和昆吾突如其來的緊張是爲何,雖然帝玺的模樣的确有些駭人,可也斷然達不到讓他們害怕的地步才是。
帝玺隻覺得自己的心口熱乎乎的,似乎有什麽東西想要從體内鑽出來一樣,那種感覺像極了當初把鸾羽植入體内的時候。是鸾羽要碎裂脫離軀體了麽……
帝玺不由得捂住了心口。
“南陽郡主!”昆吾先生的一聲吼猛然傳入帝玺的心田,帝玺微微一愣,意識漸漸回歸了本源,随後,她就看到了一臉擔憂的連城,聽鶴,以及昆吾。
她揉了揉有些隐隐作痛的太陽穴,問道:“我怎麽了?”
“郡主,借一步說話。”昆吾定定看着她,說道。
連城見狀,擺手道:“你們就在這裏說罷,我出去。”
連城這麽自覺地離開,反而讓聽鶴有些不好意思了,他低着頭想了一下,追了過去:“先生,我也先下去了。”
帝玺見他們跑得飛快,沒一會兒,屋子裏就隻剩下了她和昆吾,倒也迅速穩定了下來:“先生,有什麽問題你就說罷。”
“我問你,你可知道你的體内有什麽東西麽?”昆吾的神情格外嚴肅。
帝玺一聽,便擰了眉頭:“先生這是什麽意思?”帝玺實在是不明白昆吾這麽問的意義在哪裏,她體内有彌江的魂魄這件事,昆吾看一眼也就該知道了,何必特地讓連城離開,單獨問她?
“我懷疑,你與上古邪神傾淵,有莫大的聯系。”昆吾一字一句,說的格外認真而堅定,這讓帝玺聽得不由得心跳加快,呼吸都急促了起來:“先生,您該不會是在說笑把?”
昆吾定定的看着帝玺,他的寬袍大袖無風自動,帶着令人不敢漠視的威儀:“我沒有必要騙你,剛才你因爲神情散亂,使我看到一絲端倪,雖然很淺,但是我相信我沒有看錯。郡主你可還記得,洛羽洛公子曾經對你說過,你的體内除了自己本來的魂魄之外,還有兩樣似乎是魂魄的東西潛藏在體内,一個是如今已經證實的,已經清醒的彌江魂魄,而另一個,在剛才,我看到了它的一點點面目。”
“你的話實在是太……太奇幻了,我不能相信。”帝玺卻是怎麽都不肯相信昆吾的話,她輕輕抓起自己淺紫色的襦裙一角,緊緊攥在手心裏,背上猛然出了不少汗水,險些浸濕了襦裙。
洛羽當初的确跟她順嘴提過這件事,然而帝玺自信對自己的身子足夠了解,因此并沒有特别在意,可現在聽昆吾說起來,她竟然會跟傾淵有關系……
“或許,我是說如果,郡主,你有可能就是上古邪神傾淵。”昆吾越說越玄了,可帝玺聽着卻并不覺得有多麽驚奇,大概是因爲,她知道洛羽不止一次地出賣過她,把她作爲物品跟許多人做過交易,爲什麽會這麽做,其實根本不用多想。
或許,洛羽和彌姜,早就發現了什麽。
“當然,這個猜測并沒有佐證,所以你也可以不必放在心上,隻是在剛才那一刻,我突然覺得有些奇怪罷了。”昆吾明明大張旗鼓地把連城都給說離了,這時候卻讓帝玺不要多想,帝玺現在又如何不能多想?
可想又有什麽用?的确如同昆吾所說,沒有任何事情可以當佐證,就算是洛羽,也證明不了她的身份,更何況,彌江一直在她體内,如果她的體内真的還有傾淵的魂魄,爲什麽彌江沒有察覺出來?總不能是因爲彌江太過遲鈍吧?
亦或者是……彌江就是傾淵?
這個判斷比起認定帝玺是上古邪神似乎更靠譜一些,也似乎更加值得人取信。
帝玺想了想,将自己的這個想法告知給了昆吾聽,昆吾聽罷,思忖良久,颔首道:“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畢竟彌江已經醒來了。對了,郡主,你脖子後面的那個印記,未來說不準會救你一命。”
“怎麽連你也這麽說?”帝玺不是第一次聽到有人跟她說這樣的話了,難免覺得有些奇怪。
“直覺罷了。”昆吾笑了笑,道:“若彌江果真是傾淵,那未來你的日子隻怕就不好受了。”
帝玺點點頭,突然明白了蘇卿離的真正意圖。
先前,她以爲蘇卿離要她吞噬彌江的魂魄,是希望她堕入妖道,若是她成了妖,則會擁有新的生命,不至于這一世結束就死亡了,而現在看來,隻怕蘇卿離早就知道了彌江的身份不對勁,要她吞噬彌江,一來是爲了延續她的壽命,二來則是要徹底消滅上古邪神。
若真是如她所想,那麽冥冥之中,恐怕蘇卿離早就爲她安排好退路了。
帝玺心中的想法沒有告知給昆吾聽,而昆吾畢竟是來看護帝暮的,與帝玺說完自己的猜測之後,他就鋪開了一個布卷的銀針,從裏頭取了一根出來。
那銀針不過剛剛貼到了帝暮的皮膚上,就已經變得一片漆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