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命無憂,隻是孩子是保不住了。”大夫說着,起身說道:“公子你去幫夫人換一下衣衫吧,血已經止住,後院有水,可以打水給夫人擦洗身子。”
那大夫做事面面俱到,見連城帶着袍子進來便主動退了出去不說,還替他們關上了房門。
連城心中感激,連連向大夫道謝,大夫卻隻有一句醫者父母心,算是揭過了這一章。
大夫雖說讓連城自己去後院打水,可實際上,那大夫早就在室内打好了三桶水,一桶熱水兩桶冷水,竟是心細如發。
連城替帝玺褪下了衣衫,替她清洗身子,看着自己心中最愛的人,連城的心裏是說不出的富足。
對連城來說,隻要阿玺好,别的也就無所謂了,隻是誰要欺負了阿玺,天涯海角,他也必然會向别人讨回來。
連城小心替帝玺擦洗着身子,生怕自己的動作重了,傷到帝玺。
“阿玺,你一定要好好的。”連城替帝玺洗着洗着身子,突然就哭了出來。
這個堂堂壁國的皇帝,除了父親賓天那一日,他曾哭過以後,便再也不曾落淚了。
被王新與帝江兩面夾擊,難以生存,連城咬着牙任過來了。被帝暮擺了一道丢了皇位,連城也沒有多大的情緒表露,可現在,看着帝玺這樣,連城卻忍不住哭了。
他雖然活得不如帝玺長,可是她知道,這個女孩子其實自從守護壁國江山開始,忍受了多少孤獨,多少猜忌。又有多少他的先輩,對阿玺做下了多少殘忍的事情。
連城坐在帝位越久,越能體會到阿玺的悲傷無助,也更加理解爲什麽父皇會狠心摔碎國玺。
若是當初父皇沒有這麽做,連城相信,他也會這麽做的。因爲他不想阿玺再這麽受苦了,她守着壁國國祚如許年,或許早就累了。
連城知道她的難過與悲傷,所以才想方設法想要對她好,希望她能忘記過去的一切,可是他沒有想到,在這群同伴裏,居然還有人能傷害帝玺。
被至親之人傷害的滋味,連城本以爲,除了帝江之外,不會再有第二個人能給她了,可是現在……
連城越想越難過,越是泣不成聲,到最後竟然情難自己,一邊哭着一邊給帝玺擦身穿衣。
等到他将帝玺放在床榻上的時候,他已經哭得眼睛紅彤彤的,一個男子漢,倒是讓人看起來我見猶憐了。
那個大夫過不多時便進來看了看藥汁,見藥汁都收地差不多了,便倒了一碗出來,并且塞給了連城一塊冰糖:“若是夫人覺得苦,便含着冰糖解解苦味。”
大夫的一番好心讓連城千恩萬謝的,可是他出生皇族,雖說已經盡量親力親爲了,但是喂病人吃藥這事兒還真是破天荒頭一遭,連城端起藥碗舀了一勺藥汁,放在嘴邊吹涼之後,居然直接就往帝玺的口中塞,帝玺昏迷之中哪兒有力氣張嘴?一勺藥汁倒是五六分全都流進帝玺的鬓角了。
那大夫看着連城這般喂藥,不由得哈哈大笑起來:“公子看來是富貴人家的少爺,沒有做過照顧人的活兒,給這樣的病人喂藥,得将她扶起來,輕輕撬開嘴唇倒入藥汁,讓病人自己吞咽下去。”
大夫說着,将帝玺給小心擡得坐了起來,連城再喂,果然好了許多。
連城這一碗藥汁喂了不多時,帝玺便全都喝進去了,看着帝玺乖乖喝下了藥,連城便取了冰糖放入帝玺的口中,給她壓了壓苦味,卻不自覺地揚起了嘴角。
阿玺可是最讨厭喝藥的,而且在壁國幾百年,阿玺也就病過不上五次,隻有第一次和最後一次,阿玺是喝了藥的。
阿玺最後一次喝藥的時候,連城還年幼,那時候的阿玺名義上的身份是皇帝的乳母,年紀一大把的人了,喝個藥滿臉沮喪,甚至還對父皇撒嬌。連城這輩子都忘不掉那時候的阿玺,抓着父皇的胳膊,一口一個:“小橫,我連你的乳名都叫了你就放過我吧,我是真的喝藥喝怕了。”
連城印象中向來都能把父皇氣得一魂出事二魂升天的乳娘,居然也有這樣小姑娘嬌滴滴的一面,那是連城記憶之中阿玺唯一一次做出這樣的舉動,即便父皇後來仙逝,他繼位爲帝,都不再見過那樣的阿玺了。
當然,作爲皇帝的連城也不知道,當初在帝家的時候,帝玺是何等尊貴的人物,又是何等嬌憨地陪着帝江與帝暮,享受着父女三人的美好時光。
“晚間老夫再來看看夫人的情況,還請公子守着夫人,若是發現夫人有什麽不太對的,還請速速到前台來找老夫。”那大夫在帝玺喝完藥之後,又替帝玺把了把脈,見帝玺的脈象沉穩了不少,這才松手囑咐了一句,轉身離開。
大夫這一走,連城便放心趴在阿玺的身邊,假寐着守着阿玺,補充了一下午的體力。
帝玺在太陽即将徹底落山的時候醒了過來。
她的腹部仍然疼痛,但是遠沒有發作之時那麽難受了,起碼此時此刻的她,能夠忍得住這種痛楚,也能夠做一些自己能坐的事兒了。
她揉了揉眼睛四下看了看,便看到了趴在自己身邊假寐的連城。
見連城似乎睡得香甜,帝玺便扯了一點被角蓋在了連城的身上,可即便如此,連城還是醒了過來。
“阿玺,你醒啦?怎麽樣?感覺身子好點兒了沒有?”連城一見帝玺居然醒了過來,臉上滿是開心的神色,一個問題接着一個問題問出來之後,又覺得自己似乎問得太多了,哈哈大笑連連擺手道:“阿玺你隻要告訴我現在感覺怎麽樣就好,怪我太激動了,你現在應該注意多休息,我不該問你這麽多的。哦對了,這個鎮甸裏頭有一家菜館的菜,味道極好,我已經訂了菜,等他們送來,咱們就能好好吃一頓了。”
連城一番常态的表現,反而讓帝玺起了疑心:“連城,我是不是有什麽不對?”
帝玺明明能夠感覺得到自己的身子沒有任何問題,卻還是在連城這樣奇怪的神情之中,開始懷疑起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