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影這人實在是讓人不敢小觑,明明不希望自己女兒聽到他們的談話,卻不将離鸾叫出去,反而假意推給她溫水。若不是帝玺不算笨人,看懂了江影故意露這一手的真正含義,隻怕被藥倒的就不是離鸾而是她了。
江影将自己身上的衣衫脫了下來,蓋在離鸾的身上,避免她着涼之後,才回道:“給阿鸾喝的藥隻有一盞茶的功夫。”
“足夠了。”帝玺雙手抱着胸,看着江影。
江影重新落座,方才說道:“其實這回偶遇郡主實在是機緣巧合,我本是上山來找女兒的。”
“你能走過那一大段空缺?”
江影搖搖頭:“事實上,在阿鸾遇到你的時候,我就跟在身邊了,制服野豬的時候,其實我也出了一點力,隻是你們沒有發現罷了。”
“江大人好手段。”帝玺想了想,制服野豬的時候其實真的沒遇到過什麽困難,甚至可以說是順理成章的,現在想想,如果是江影在背後支應,倒也說得通。
“隻是愛女心切罷了。後來聽到阿鸾喊你帝玺,我就隐隐猜到你應該是南陽郡主了,你的模樣跟王爺真的很像,加上帝這個姓又極爲少見,我便推測你就是南陽郡主。”江影說到這裏,頓了頓:“既然老天有意讓我與你相見,那麽,有些事其實可以告訴你了。”
“我洗耳恭聽。”帝玺略略起身,對着江影深深鞠了一躬,算是尊敬。
江影倒也安然受之了:“我曾經與王爺是肝膽相照的兄弟,卻在郡主出生那一年,一切都成了過去。當然,我所要告訴你的事情并不是這個,而是……而是你的二姐帝鯉。”
“帝鯉?跟鯉姐姐有什麽關系?”帝玺隻覺得江影的思維跳躍實在是太快了,她甚至都有些跟不上江影的腦回路。
江影嗯了一聲,繼續說道:“二小姐從來都因爲疾病甚少出現在大衆的視野,因爲她太羸弱多病,外界人甚至都不太知道帝鯉是否還活着,對不對?”
“的确如此。”作爲帝鯉的姐妹,帝玺見到帝鯉的次數都極爲有限,更别說别人了。早些年,帝江其實并不算多麽有權勢的人,放在南陽王府的目光也不是很多,帝鯉的行蹤早就成了謎。
江影微微一笑,說道:“事實上,帝鯉的的确确早就死了,現在寄居在二小姐體内的,是另一個人的魂魄。”
“借屍還魂?”帝玺這回算是真的震驚了。她本以爲隻有她是以靈體的姿态進入帝玺體内的,哪裏想得到帝鯉原來也……
“二小姐體内的魂魄是我親自放進去的,隻是因爲我的靈氣畢竟不算上乘,因此二小姐醒來之後就身軀羸弱再也難以走入大衆視線了。”江影似乎已經決定将往事和盤托出,竟是一點顧忌也沒有了。
江影的回答有些出乎帝玺的意料。她從來不知道原來生人的魂魄是可以嫁接給别人的,這無異于是殺人,是絕絕對對觸犯天規的。
“如果你真的這麽做了,你不可能還活着。”
江影苦笑一番,道:“借了個屍體,換了另一個早就死透了的魂魄,倒也打了個擦邊球,不算觸及天規。”
“那……鯉姐姐現在體内的魂魄是……是誰的?”
江影聞言,笑容更加深邃而苦澀了:“說實話,其實我并不知道。這件事從頭到尾都是王爺一個人操作的,從魂魄被帶回來到讓我施法讓這個魂魄進入二小姐的體内,我其實隻參與了後半段,不過……這些年在外遊曆,多多少少也聽到了一些風言風語,帝鯉的前身,或者說,那個魂魄原先的身體,應該是來自滄朔的。”
“滄朔……”這個回答并沒有讓帝玺覺得有多少吃驚,她所思考的是,帝江耗費那麽大的人力心力,非要将一個人的魂魄嫁接到鯉姐姐的體内,到底是爲了什麽,這個人的身份當真有如此重要麽?
可轉念一想,自從江影離開南陽王府,帝江的智囊說不準早就變成了帝鯉。
曾幾何時,帝江常常抱着她在王府遊玩,可經常,他會跟她說,要去探望帝鯉,讓乳娘先帶着她在原地等着。現在想想,說不準那時候,帝江就是與帝鯉商議大事去的。
若果真如此,或許就可以從側面印證一件事,起碼帝鯉體内的那個魂魄,是一個才智足夠高,甚至遠超江影的人。從她與帝鯉爲數不多的碰面,包括帝鯉借用昆吾先生的靈氣出現在她身邊,與她呆着的那十幾個時辰來看,帝鯉的的确确是個讓人琢磨不透的智囊。
她有很多很多東西是瞞着帝玺的,她也沒有打算徹底瞞着帝玺。有的時候帝玺甚至覺得,其實帝鯉上回來找她,說是替帝江傳話,說不準就是想讓她知道一些隐情罷了。
以帝鯉的聰明才智,若是這的想瞞着她,應當不會是太難的事情,可是帝鯉沒有,帝鯉連眉宇間都寫着我有無數心事。
“對了,我想起來一件事,鯉姐姐曾經跟我說過,她說她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而且我也确認過,她從母胎裏帶出來的毒素已經幾乎侵入了她的五髒六腑。”
“的确如此,給前王妃下毒這件事,還是我親手操辦的。可是那個女人實在是太過堅強,竟然還是在毒發身亡前,誕下了帝鯉。”江影對于曾經的所作所爲并沒有多少情緒上的變化,明明是他親手殺了一個女人,可是他的眼裏卻沒有一點兒難過與歉疚:“這件事王爺其實是有所抱歉的。”
“我能否多嘴問一句,爲什麽帝江不想要帝鯉?”
“這個……我隻能說,時機不對,帝鯉出生的時候,壁國與滄朔都沒有适齡的皇子皇女誕生。”
江影淡淡的吐出的這番話,讓帝玺整個人好似堕入冰窖之中,冷得牙齒打顫,外頭的飛雪蔓延,都比不上此刻心裏的寒冷:“你……你是說,他爲了迎合皇室子嗣,這才生下孩子……”
“的确如此,可二小姐的的确确是一個意外。這個意外的孩子對帝江來說是個完全沒有必要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