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城是一國皇帝,壁國離這裏又如此遙遠,換而言之就是,連城恐怕早在好幾個月前,就已經被帝江給弄到來克烈部的路上了,那麽這幾個月來在壁國朝堂的人是誰?帝暮都已經嫁給了連城,王新又已經是半死不活的模樣了,放眼整個壁國,能夠阻礙帝江的人早就不存在了,爲什麽還要對連城下手?對連城下手了爲什麽卻又沒有改朝換代?
帝玺隻覺得心裏頭亂哄哄的,甚至想不明白帝江的目的到底是什麽,于情于理,他都沒有要整治連城的必要。
“帝江說這個人刺殺壁國皇帝,但是因爲他身份特殊,是壁國的王爺,所以不好在國内懲處,就順道送到了克烈部,交給我看管。怎麽,這個人難道不是王爺?”脫斡似乎從帝玺的表情裏察覺出了連城的身份似乎非同一般,語氣也不由得有些猶疑了。
帝玺連連搖頭:“那倒不是,隻是他跟陛下的關系非常好,我實在是不敢相信他居然會弑君。”
“這有什麽不能相信的?你們中原有一個詞語叫莫須有,隻要帝江想讓他有,他就有。”脫斡混不在乎地說道。
帝玺聞言,怔了怔,随即哈哈大笑起來:“脫斡,你的漢語水平真好。是這樣,莫須有,可不是莫須有麽?”
帝玺知道其中内情恐怕還是要跟連城找個機會好好聊聊,才能明白,因此當着脫斡的面,她便這麽硬生生截斷了話頭,免得繼續談下去,暴露了連城的身份。
“脫斡王子,大汗有請。”氈房外,突然傳來忽爾紮忽思的侍衛傳話的聲音,脫斡看了看連城與帝玺,回了一句我馬上來,就離開了他們的氈房。
被脫斡留下來照顧他們的侍女和侍衛都是純然的克烈部人,帝玺也确認過,這些人裏頭沒有一個能聽得懂漢語的,于是在脫斡左後,她就摸索着坐到了連城的身邊,連城輕輕伸手攬住了帝玺的肩膀,語氣沉沉:“阿玺,我太小看帝江了。”
帝玺示意連城不要急,把壁國這陣子發生的事情都照實跟她說,她好判斷帝江下一步到底想幹什麽。
連城沉沉歎息,說道:“事情要從三個月前開始說起了。三個月前,你被發配到北漠的消息剛剛傳入壁國,帝江或許是真心疼惜你,又或許隻是想找個機會從我手裏奪回兵權,便提議要出兵教訓一下滄朔。這個奏折被我駁回了。”
帝玺點點頭:“你做得對。”
“後來你的飛鴿傳書到達了錦城,帝江雖然滿臉怒容,可到底沒有再提攻打滄朔的事情。隔了兩天,皇後在宮中突然發病,太醫診斷了似乎是熱病。她在皇宮裏頭舉目無親,每天下朝我便都會去她那兒坐一坐,好寬慰她苦悶的心情。不曾想,皇後發熱病的第四天,我剛踏進皇後寝宮,就從天上落下了一張網,直接把我給罩住了,然後我就覺得後腦勺一疼,失去了意識。等我清醒的時候,已經在帝江的偏邸裏了。”連城說到這裏,苦笑了一聲,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臉頰,語氣嘲弄。
“阿玺,你可還記得我的模樣?”
帝玺輕輕嗯了一聲:“怎麽可能會忘?”
“那天,在帝江的偏邸,我看到了一個跟我長得一模一樣的人。”連城從喉間翻出了一聲冷笑:“那個人不但長得跟我一樣,連言談舉止都與我如出一轍。看着他,我自己都呆住了,我甚至不知道,到底誰才是連城,他,還是我?”
“這怎麽可能?連橫的兒子隻有兩個,大皇子早就故去,你也沒有兄弟,這世上怎麽會有跟你一樣的人?”帝玺覺得不可思議極了,同時腦海裏不知爲何,浮現了蘇卿離與蘇君離的模樣。
這兩兄弟,長得也幾乎是一樣的。
“若是有機會讓你親眼見一見那個人,你就知道了。我和他,何其相似。”連城有些不甘地揚了揚唇角,繼續說道:“帝江特地引薦我見了那個人,然後我就在房間裏,眼睜睜看着宮裏的太監,把那個人迎進了皇宮,而當夜,帝江就派了快馬,送我出了錦城。等到了滄朔與壁國的邊境,就有另一班人馬把我接了過去,再後來,就是交給了克烈部的人。”
連城故意省去了中間的種種細節,可帝玺不用想也明白,這一路上連城定然是吃了不少苦頭的,而且更苦的就在克烈部,他以奴隸的身份,進了克烈部。,
堂堂一國之君,竟然成了草原部族的階下囚,這種事情換了誰又敢輕易想象?
“當人馬到達北漠的時候,其實我試着逃跑過,因爲我知道你在北漠,不管在哪座城,隻要逃脫了他們的控制,我一定能找到你,可天不遂人願,那些人看管得實在太緊,失敗一次之後,我便再也沒有逃走的機會了。”連城說這話的時候情緒似乎非常低落,惹得帝玺陣陣心疼,可想要安慰,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不過,好在現在我們總算見面了。阿玺,你不知道,當我在生死之間,看到你的時候,我有多麽開心。皇權江山,宏圖霸業,在我心裏如何能比得過一個你?”連城笑了。
帝玺明明看不見連城的表情,卻還是非常幹脆地賞了他一個白眼:“你們連家的皇帝,油嘴滑舌是出了名的。你爹當時就是這麽騙了我,我才上了他的當。”
“那……阿玺難道不喜歡我麽?”連城無視了帝玺的控訴,緊随其後問道。
帝玺捂着嘴偷偷笑了一下,點了點頭:“你們都跟我的孩子一樣,怎麽會不喜歡?”
“那阿玺,你愛不愛我?”
帝玺的笑容凝固在了臉上,好半晌之後才吐出了兩個字:“流氓。”
連城等不到帝玺的回答,本來有些忐忑,可聽到這兩個字,卻又心花怒放了起來:“我就知道,你會愛我的。”
“就算是吧。”帝玺任由連城摟着她,可心裏卻掂量不清了。
當連城不在的時候,她清清楚楚知道,連城是她的逆鱗,不許任何人傷害。可當他真的在她身邊了,她卻開始猶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