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羽有沒有跟你說過,他這回要跟我走的原因是什麽。”這是帝玺百思不得其解的一個問題。洛羽那種人,一天到晚都在忙這些别人不知道的事情,怎麽會突然心甘情願跟着她了?隻有一個理由可以解釋,那就是洛羽跟着她是另有所圖的。
可他們這群人還有什麽是可以讓人圖謀的?每個人的身份都明明白白,阿意又是他的頂頭上司,他跟着他們,根本翻不出什麽浪花來才對。
“沒有。”般若搖頭。
“那他有沒有提到點什麽?”
“沒有。”
“他隻是爲了保護我們?”
“不知道。”
般若的的确确是有問必答,可仍然把天給聊死了。帝玺也不知道般若究竟是真的一問三不知,還是其實他知道,卻答應了洛羽不能透露給别人聽,因此不免有些洩氣:“算了,當我沒問好了。”
“玺。”帝玺不願意問般若了,可般若卻突然開口,他喊了她的名字,卻又沒有繼續往下說。
帝玺偏了偏腦袋,看着般若:“你有什麽想說的,說就是了。”
“玺,你知道你的體内還有别的魂魄麽?”般若的心裏仍然記得帝玺居然能夠制服服下了焚心蠱的周亞吉的事情,尤其是她居然能把焚心蠱重新逼練出來,這可是非同小可的力量。
帝玺聞言,點了點頭:“知道。真正的帝玺魂魄一直都在我的體内,可我進入了她的身子,帝玺的魂魄就會永遠沉睡。”
般若靜靜看着帝玺:“如果,我是說如果,帝玺的魂魄沒有陷入沉睡,你信麽?”
帝玺愣了愣,然後好似新月初升一般,彎起了眉眼:“信,不但信,而且我知道,帝玺的魂魄一直在試圖搶回這具身體的控制權。”
帝玺不傻,她也不是全然沒有意識的。趙蔓青妖化之後,洛羽帶着她趕往望月潭,阿意被周亞吉制服險些九死一生,她迸發了不屬于自己的力量,其實這些她都隐約間有些印象。
她也知道,這些力量不是屬于她的,那麽這股力量是誰的,也就很明白了。
帝玺從沒有忘記,當她選擇了帝暮,卻被小小的帝玺吸收了魂魄的那一幕。
帝玺這孩子從小就不是一般人,她選擇了玺,本就是一種機緣巧合。
“你沒有試圖把她的魂魄逼出來?”般若難以想象,跟另外一個人共用一句身體是一種怎樣的感覺。
帝玺聳了聳肩:“咱們倆雖然是靈,但是本質上不一樣。我作爲附靈,若是附身的人本身的魂魄消散,我也就無法繼續附身在那人身上了。用他們的話說,叫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宿主本身的魂魄就是皮,而我隻是毛罷了,如果皮都沒有了,我還怎麽能依附在上面?所以,帝玺本身的魂魄我是絕對不能趕走的。”
“可帝玺的魂魄不是尋常的魂。”般若說這句話的時候,難得語氣中夾帶了私人情緒,他在關心帝玺。
“我也不是尋常的魂。般若,照理來說我的靈元消散,早就該不久人世了,可我……我将鸾羽全部植入體内了。從鸾羽與我合二爲一的那一刻開始,帝玺的魂魄就算有再強悍的力量,她都無法占據這個肉體了。”帝玺突然伸出自己的左手,本來光潔的手臂在月色的照耀下,微微發白。
帝玺的右手輕輕捏住了自己的兩根血管,然後,她左手上的血管浮現了一層鸾羽,雖然微小,卻仍然能用肉眼清晰看見。
般若隻覺得心頭好像壓了一塊石頭一樣,有些喘不過氣來:“你這麽做值得麽?一旦鸾羽靈氣消散,你也就消失了。”
“那有什麽值得不值得的?我的使命是保護好連城,守護好壁國江山啊。現如今,壁國江山我恐怕無力繼續守護了,至于連城……若是沒有鸾羽支持,我或許也要食言而肥,言而無信比灰飛煙滅更讓我難受。”
帝玺頓了頓,望着般若露出了一抹非常真誠的笑:“更何況,我也猶豫了很久啊,如果不是确認自己真的等不到連城壽終正寝了,我也不會這麽做的。”
“你不後悔就行。”般若對于生死輪回看得曆來恨透,自然也沒有那麽傷春悲秋。
帝玺輕輕嗯了一聲,把最後一個原因咽回了肚子裏。
帝鯉是幫着帝江的,而帝鯉不是一般人,如果她沒有足夠的力量,在面對帝鯉的時候,很可能要吃大虧。這才是讓她最終下定決心,将鸾羽徹底植入自己體内的最後一根稻草。
“對了,我現在似乎很少聽你提起那個老工匠的事情,你是放棄尋找他了麽?”帝玺心中思索着,突然覺得四周靜的可怕,便将話頭轉向了般若。
般若看了看帝玺,搖了搖頭:“我找到他了,他讓我保護好少主和小姐。”
“什麽時候的事?我從沒聽你提過。”帝玺被般若的回答吓了一跳。
尋找老工匠,讓他将般若串起來,這是般若一輩子的心願,可般若如今仍然隻是零散的佛珠罷了,如果找到了那個工匠,爲什麽不讓他幫忙,使般若功德圓滿呢?
“我找到他的時候他已經奄奄一息了,隻留下一句臨終囑托,他就咽了氣,我等不到他爲我串線。”般若說起這個老工匠,似乎無喜無悲,帝玺本想安慰他一下,可見般若如此,到底沒有安慰得了他。
“人生匆匆數十載,下一次輪回,我會盡快找到他的。”般若見帝玺向安慰他卻又不知從何下手,一隻手擡在空中放下也不是,收起也不對,便很難得地對着帝玺綻開了一個有些生疏的笑容,然後将帝玺的手輕輕按了下來。
帝玺頭一回見到如此溫柔的般若,不由得有些愣住了。這樣的般若,或許才是老工匠精心雕琢他的時候,他最本真的面貌。
“郡主,般若,我們回城吧,過幾天咱們要去一趟草原十五部。”夜月明不知何時居然悄無聲息走到了他們的身邊,彼時般若的手還按在帝玺的胳膊上,一聽到夜月明的聲音,他渾身抖了抖,馬上條件反射似地松開了帝玺的手,顯得有些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