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陛下,臣什麽也沒做錯,陛下爲什麽要關押臣?”葉不修失去了夜月照的壓迫,翻滾着跪了起來,語氣凝噎,似乎有天大的委屈一樣。
夜月照指了指早就吓破了膽的王勇,回道:“你的人行刺朕,若不是郡主救駕有功,朕現在已經一命嗚呼去見先帝了!”
這話一說出來,葉不修的臉色頓時就白了,他顫抖着雙唇,半晌都說不出一個字兒。夜月照看他這副模樣就心煩,幹脆擺擺手讓人直接把他的衣衫剝了,塞進囚車就往地牢裏送。這情形比趙蘭和錢思入獄一比,狼狽多了。
夜月照把葉不修給關了,還不算出氣,在場前來吊唁的人,夜月照竟然一個也不肯放過,全都給押了起來,非要他們每個人送上十萬贖身銀,才能放人。
帝玺捂着傷口看着夜月照這一番流氓行徑,發自内心地笑了一下。這麽看起來,夜月照跟夜月明還真是親兄弟,真要狠下心來,真是夠旁邊的人喝一壺的。
甯意很快就趕回來了,與此同時,還帶來了一個人——趙蘭。
趙蘭一見到夜月照,連忙下跪山呼萬歲,夜月照擡擡手讓他起來說話,随後就吩咐趕來的侍衛把這些人都登記造冊了,一手交錢一手贖人,随後就領着趙蘭進了靈堂。
帝玺讓甯意過來攙着她一把,也跟着走了進去,可她一走動,心口流的血就隐隐有些止不住了,甯意見狀,連忙從懷裏摸出一粒藥丸送入帝玺的口中,低聲說道:“這是聽鶴的藥,我剛才特地回葉府去取的。”
帝玺将藥丸吞了下去,點了點頭:“費心了。”
“郡主姐姐不要這麽客氣。”甯意被帝玺一誇,就覺得特别不好意思,連帶着語氣總會變得跟小女兒一樣,柔柔弱弱的。帝玺挺習慣了,也就不覺得如何了。
倆人慢慢悠悠進了靈堂之後,甯意非常懂事地将靈堂的門給關了起來,隻留下他們四個人待在靈堂裏。
夜月照順手拿起一疊紙,一張一張撥弄開,扔進火盆裏頭,看着火盆裏的火舔舐着冥紙,口中還喃喃念了一段心經,說他一點也不覺得慚愧,是不可能的。隻是帝王威儀如此,他也不會再多做些什麽出格的舉動了。
帝玺服了藥丸之後,通身輕快了許多。王勇那一劍其實刺穿了她的心髒,若是換了平常人早就該死了,也就虧得她是附靈,雖說跟常人一樣吃喝拉撒,但不受到帶有靈氣的攻擊,她一般都不會出多少大事。唯有血竭,可以要了她的命。
“陛下,經過郡主查明,葉不修的确有一個私賬,而且與各大商行,票号都有密切聯系,這是葉不修的暗賬,郡主今日破曉之時差人送來的,臣已解得,隻請陛下前往葉不修的書房,就可一探究竟。”趙蘭恭恭敬敬地捧出約莫二三十頁厚裝訂成冊的紙,供給夜月照,夜月照卻不想看,隻是在聽完趙蘭的話之後,将手上的冥紙一股腦兒全都扔進了火盆裏,然後對着李果的棺椁深深鞠了一個躬,再擡眼的時候,面色已經冷寂到了極點:“擺駕葉不修府上。”
“是,臣遵旨。”趙蘭将紙張往懷裏一塞,打開大門送出夜月照,夜月照便在幾個貼身護衛的保護下,騎快馬奔向了葉不修的府邸。
葉不修被抓,府上竟然沒有一點兒忙亂,大家仍然是該幹嘛就幹嘛,見到夜月照回來,也都照常行禮,整個府邸有條不紊絲毫不覺得混亂。
帝玺這會兒已經好了很多,走起路來也不再需要别人攙扶,等進了府邸,她馬上引着夜月照去了葉不修的書房。
那個放着葉不修印信的露天書房,裏頭擺放着不少古籍文玩,書架如同帝玺昨夜翻找之時一樣,安安靜靜落在地上,帝玺朝趙蘭招了招手,趙蘭便将懷裏的那一疊紙又拿了出來,朝夜月照行了一禮之後,攤開紙張指着上頭所寫的話,想夜月照解釋道:“陛下,這第一句,玉人何處教吹箫,前一句其實是二十四橋明月夜,便是明月架第二十四本,又因明月當空挂,因此這應該是從上頭月升處即東上角開始數的第二十四本,就是這一本。”
趙蘭說着,從刻着明月二字的書架上,取出了一本前人所寫的九章算術,放在了夜月照面前,然後又指着第二句詩,解釋道:“第二句,共看明月應垂淚,下一句乃是一夜鄉心五處同。便是明月架從下往上數第一行第五本書,就是這本,夢溪筆談。”
趙蘭一句一句詩詞讀着,一本一本從裏頭拿着,半個時辰的功夫,竟然将葉不修的書桌全都給堆了個滿滿當當,饒是如此,趙蘭手上那一疊紙也不過解完了三分之二的量罷了。
夜月照的臉色随着趙蘭拿出來的書越來越多而越來越難看,等到趙蘭拿出一本神農百草經放到書桌上之後,夜月照終于忍不住喝道:“夠了,朕不想繼續往下聽了。”
“陛下,這裏可都是葉大人貪污受賄行賄的罪證啊。”趙蘭被夜月照這麽一喝,手上的動作立刻停了下來。
夜月照非常厭煩地看着這滿桌子的書,整個人都暴躁了起來:“這麽多還不夠?朕不想知道後面還有多少,趙蘭,你先給朕把這些書的情況說明白了。你拿出來的每本書朕都看過了,沒有問題,就是正常的書,怎麽就是賬本了?”
夜月照問的這個問題其實也是帝玺一直不明白的,這些由甯意背誦她記錄下來,并且提煉出來的句子,其實她自己就參透了,而且也的的确确照着詩句上的内容找到了不少書,可她跟夜月照一樣,把這幾本書從頭到尾都翻爛了,都沒發現這些書有什麽問題。
趙蘭笑了笑,明明是大白天的,他還是點起了一盞紅燭,然後不知從那裏尋摸來了兩塊絲綢帕子,一塊藍色,一塊紅色,疊起來放在燭火前頭,再讓帝玺幫忙随便拿了一本書湊到帕子附近,那書上本來寫的内容竟然隐隐約約有些看不清了,取而代之的是明晃晃的記錄,某年某月某日,進貢錢思銀多少,進貢親王銀多少,一樣不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