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月照看他們倆開始讨論,自己則好整以暇在邊上看着,誰也不插話誰也不幫忙,就看着帝玺跟葉不修互相咬,看誰先把誰給咬得一嘴毛。
“自然是登記造冊之後,每日上工結束,再排隊領錢了。”葉不修不緊不慢說道。
帝玺一聽,就笑了:“說得好,那麽請問葉大人,你碎葉城這一條河道,一共需要多少人疏浚?又有多少人是要冒着生命危險遊到深處清淤的?難不成要一視同仁?”
“危險工作自然赈災銀給得多一些,至于疏浚工人……往年需要五千,今年隻怕要八千人。”
“很好,那麽請問,八千人排隊領錢,這活兒還幹不幹了?照我說就這麽來,赈災銀分成三份,第一份開設粥廠,每天提供給這些疏浚的工人們足夠的食物和水,讓他們有力氣下去疏浚河道,第二份等到疏浚工程全部完成之後一次性發放,每日上工都記錄在案,做了多少個時辰都等級下來,最後一起結算。第三份則給所有在疏浚當中不幸喪生的百姓家屬,安置好他們的後半生,葉大人,陛下,你們覺得如何?”帝玺侃侃而談,把每個想法都考慮進去了。
夜月照對這些一竅不通,加之他這一回主要就是來附和帝玺的,因此帝玺說什麽他都叫好,根本沒有自己的想法。
葉不修則假心假意地笑了笑,誇獎了一番帝玺這個辦法好,但是卻偏偏不肯答應,至于理由也非常荒唐:“郡主這個辦法自然是好的,可八千多人一一核對也不是一個小工程,碎葉城的兵力不足,沒辦法照管好這八千多個人,而且這招曾經有人用過,結果抵賴了,碎葉城如今人心惶惶,未必會相信郡主這一番好意,照下官看,隻怕不可行。”
“你什麽意思?”帝玺被葉不修這麽一說,非但沒有惱羞成怒,反而馬上就感覺到葉不修是話裏有話,她也不是個喜歡拐彎抹角的人,因此馬上就直入主題問道。
葉不修被帝玺這麽大喇喇點穿心思也沒有着急,他對着帝玺拱手行了一禮,方才說道:“下官還請郡主跟那些河工們說清楚,畢竟郡主是來自于壁國的,不是咱們碎葉城的人,有您作保,他們才會放心。”
“這話說得可是很冠冕堂皇了,也罷,去一趟也沒有什麽大不了的,陛下以爲如何?”
夜月照哪裏懂?既然帝玺問了,他就點頭表示同意了,從頭到尾愣是一聲沒吭。帝玺在心中暗暗罵了一句豬隊友,隻好跟着葉不修一起去了疏浚河道的現場。
那裏早就圍着黑壓壓的人群了,他們都是奉了葉不修的命令前來疏浚河道的,沒想到本來說好的工錢,剛開工就變成了五分之一,他們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便開始拒絕幹活兒了。
帝玺見到這些人怨氣沖天地看着葉不修,自己都有些被吓到了,然而她略一詢問,知道了前因後果之後,心裏不由得覺得有些爽快。
葉不修這樣的人,被千夫所指是一件很讓人欣喜的事兒。
“各位稍安勿躁,稍安勿躁,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咱們并肩王的準王妃,南陽郡主帝玺,這一回她奉陛下聖旨下放赈災銀給各位,從今天起,各位的食宿我們碎葉城包了,諸位隻需要安心疏浚河道,每日都記錄上工作時間,等到疏浚完成之日,郡主會馬上将錢發給各位,一分都不會少的。還有,郡主恩典,如果疏浚過程中出了意外,導緻人員傷亡,碎葉城将會出大筆撫恤金,用來安頓諸位的親眷,請諸位放心。”葉不修扯着嗓子喊着,喊到後面都隐隐有些破音了,可他還是将帝玺想要表達的意思全都給說出來了。
帝玺見葉不修說完,也補充了一句,表明自己是一定會說到做到的。或許是因爲帝玺一個女孩子家長得又挺好看,一看就不像是壞人,她出現在這裏,可信度就比葉不修高了許多,她一開口,這些河工居然真的就開始找随行官員登記造冊,等姓名登記了,就開始努力幹活兒了。
這一點是帝玺始料未及的,看着這些人對素不相識的她如此信任,帝玺說是不感動那是假的,見這些河工們個個佝偻着身子疏浚河道,帝玺心中更是暗暗發誓,一定要讓他們得到應有的赈災銀,絕對不會讓任何人私吞了。
想到這裏,她的目光便冷冷掃過葉不修,那寒意刺骨,靈葉不修這樣皮糙肉厚的人都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安排完河工的事兒之後,倆人就一前一後回了别院給夜月照交差。夜月照聽了帝玺的報告,象征性地誇了帝玺一句之後,就讓她下去了,反而留下了葉不修,繼續高談闊論談論古今去了。
帝玺也懶得待在别院,阿意還在寫賬本,她得回去看看,把阿意這半天時光寫下來的東西都好好看一遍,等到晚上再去夜探書房,非得找到一些蛛絲馬迹不可。
回到院子裏的時候,甯意剛剛擱下筆。見她回來,他馬上指了指地上的一個火盆,對帝玺說道:“郡主姐姐,昨天寫的那些你都看完了嗎?如果看完了最好趕快燒了,這東西如果落入别人的手裏,一定會惹出不小的麻煩。”
帝玺聞言,颔首道:“都燒了吧,我全記下了。剩下的都在這裏了麽?你是都寫出來了嗎?”
帝玺看着原本堆疊好的紙現在每一張都白紙黑字給擺到了另一邊,估摸着甯意應該是全都寫完了,便開口問了一句。
甯意嗯了一聲,道:“基本上都寫完了,應該會有些許錯漏,如果有機會,我會再去看一看。”
“有勞阿意忙前忙後了。”帝玺見甯意這麽上心,心裏多多少少都有些感動。
“郡主姐姐都不忙,我哪兒能叫忙?再說了,過目不忘這個本事郡主姐姐也會,如果不是郡主姐姐忙得抽不開身,也用不着我幫忙啊。”甯意每次一被帝玺誇就特别不好意思,這不,他的臉馬上又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