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的确太久沒人來過了。
帝玺左手食指點在了自己的眉心上,開啓了天眼,無死角觀察起這一塊地區,越看越覺得這個地方似曾相識。
“這是一片湖泊。”明明四周沒有人,可帝玺仍然指着一塊根本看不出來是什麽地方的平地,及其笃定地念叨出了它的名字:“賽木湖。”
此刻的帝玺好似變了一個人一樣,她一個人在廢墟之中走走停停,每到一處地方都會指着那個方向,念叨出一些奇怪的語言。比如,那兒是陳家女兒的屋子,趙員外的花園,老王頭賣的糖葫蘆的街角,她就像是曾經在這裏生活了很久很久一樣,如數家珍将這些地方一個個念了出來。
村子并不是很大,但是也說不上小,帝玺這麽走走停停,竟然不知道花了多長時間,才走完整個村落。
當她回到了最開始進入村落廢墟的起點之後,帝玺的眼神終于重新清明了起來。
“剛才……是誰在跟我說話?”帝玺很迷茫地望着自己踏過的腳步,迷失了自我。
方才究竟是誰在利用她的身子,在告訴她這個村落的輪廓?
帝玺晃了晃腦袋,腦海裏居然出現了這個村落最原始的模樣,言笑晏晏,百姓和樂,鳳凰于飛,山水環繞,如果說現在的天虞山山腳下的村莊像是一個世外桃源的話,那麽現在帝玺腦海之中的村莊,則像是一個人間仙境。那裏沒有憤怒和悲傷,隻有快樂和善良。
帝玺不由得牽起了嘴角,覺得心裏開心平和極了。
然而就在這一刻,帝玺腦海之中,突然出現了通天的大火,那從天而降的火球毫無征兆地砸入了地上,砸進了村莊之中,鳥畜哀鳴,嬰兒啼哭,大人混亂,百獸震驚。帝玺明明知道這隻是這片廢墟給她的記憶,卻仍然忍不住長開了雙臂,試圖擁抱這片受傷的村莊。
天空之中,突然傳來了鳥類的鳴叫,然後一片巨大的陰影蓋了下來,天空上落下的火石全都砸在了這隻鳥的身上,砸地它千穿百孔的,可終究沒有再砸入村莊之中。
帝玺愣愣看着腦海之中出現的那個鳥類的模樣,訝然失聲:“鸾……”
那個動用了所有靈力,将整個村落保護起來的鳥兒不是别個,正是鸾。
天上源源不絕的火石砸在鸾的翅膀上,鸾的身上,它數度哀鳴,卻始終不曾散去靈力,仍然勉力支撐,保護着這個無辜遭殃的村落。
它的眼裏流出了一滴淚水,砸進村莊之中,就像是下了一場雨一樣,鹹濕的淚水給村落留下了一點水源,使得失火的村落火勢蔓延的速度慢了下來,一個少年被火焚燒到幾乎面目全非,他死死抱着一塊枯木,身上的血迹染紅了枯木,最終,他抱着木頭,停止了呼吸。
帝玺擡頭去看鸾,鸾的靈力已經越來越弱,帝玺知道,它已經撐不住了,明白了這一點的帝玺恨不得親自幫鸾繼續支持,可她知道這些隻是這個村落的悲傷記憶罷了,她什麽也做不了,她隻能是一個看客。
鸾擡起脖頸朝着天空發出了泣血哀鳴,然後它的身子在虛空中晃了晃,所有的靈氣全數消散,直直跌了下來。遍體鱗傷的鸾在掉下來的過程中,飛出去了幾片鸾羽,它們随風而散,不知飄向了何處。
帝玺死死咬着牙關,不願意繼續去看這個村落的記憶,可她無法停下,她隻能目睹鸾跌入凡塵,眼裏失去了神采。她隻能看到,天上突然出現了一個與蘇卿離眉眼相似的天君,他飛到了鸾的身邊,一把抱住了鸾,泣不成聲:“鸾,阿鸾,你怎麽這麽傻,你是鸾鳥啊,天生祥瑞,爲什麽要去承受天火的力量?我帶你去找卿離哥哥,他一定能救你,他一定能。”
那人一揮袖将鸾變成一隻小鳥的模樣,放入懷中,一閃身消失了蹤影,帝玺的腦海裏一直回蕩着那天君所說的話,突然明白了過來救走鸾的人是誰。蘇君離,蘇卿離的孿生兄弟。
這個村莊到底有什麽神奇的,爲什麽蘇君離和鸾都會在這裏出現?
帝玺一時間想不通透,而這座村落的記憶顯然也快接近尾聲了,她看到滿目瘡痍的村莊,還有幸存的村民,他們哭着埋葬了自己的親人之後,背着行囊離開了天虞山,等到人們全都走光,天虞山卻出現了異象。
河水倒流,土地塌陷,原本一片廢墟的村落被大自然埋入了天虞山的内部,而天虞山外,再無青山隐隐,隻有倒流的河水,自此以後,再不停歇。
帝玺狠狠喘了一口粗氣,終于從記憶之中掙脫出來,她伸手試圖揉一揉自己的眼睛,卻猛然發現她的手上居然捏着那一片鸾羽。
她立刻明白了過來,爲何她會看到鸾的前世了。鸾的羽毛有一片輾轉反側到了她的手上,那些承載着鸾記憶的羽毛,在特定的時刻,特定的環境下,帶着她回憶了那些前塵往事。
可帝玺仍然不明白,這些跟她有什麽關系?爲什麽看到這些的人不是别人,而是她?難道僅僅是因爲她的身上有鸾羽麽?還是說,她的前世或許也在這個村落之中?是不是因爲如此,所以她才會見不得人這座村莊的殘像,才會覺得心痛難當?
這一切都太過奇怪了,帝玺無法找出其中的關聯,甚至都找不到入口在哪裏,她就像一隻無頭蒼蠅一樣,找不到目标,也找不到目的地。
她踏入了這片廢墟之中,沿着自己無意識的時候走過的腳印,一步一步,将這個村莊看了一遍。每到一個地方,她就駐足停留一會兒,與天火落下之時的場景進行拼接,一一對應下,她居然找到了記憶裏那個被天火燒得面目全非的少年抱着的木樁子。
那塊木樁有了些許變化,不再是一塊大大的木頭,帝玺彎下腰仔細查看,發現這塊木頭顯然被人砍伐過,上頭參差不齊的斷面可以明顯看出砍伐了這塊木頭的人手法并不熟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