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玺算了算時間,見夜月明也被砸地差不多了,右手便背到了背後,在身後比了個手勢,她的靈氣幻化成一隻透明的蝴蝶,随着帝玺的心意飛到了夜月明的額頭,那隻透明蝴蝶撲在了夜月明的傷處,那本來結痂了的傷口就突然流下了鮮血,伴随着蛋清和西紅柿汁,一下就流了半張臉。
這一下,可把底下的人吓壞了。他們還欲繼續投擲的手頓了頓,手中拿着的雞蛋,蔬菜等,全都被他們放回了籃子裏,有些怔怔地看着夜月明。
夜月明全然不在乎地看着他們,雙手抱拳,做了個拱手的手勢:“幾位是否都是昨天處決的那一批犯人的親屬?”
底下人一聽夜月明這麽問,轟然一聲叫了起來,竟然全都是苦主。
“既然你們都是被小王下令斬殺的犯人親屬,那麽,小王問你們,他們可是你們至親之人?”夜月明冷言看着這些百姓,聲線生冷,卻帶着些許喟歎。
“這還用說?我家男人多老實本分的一個人,結果就被你這麽個殺千刀的給……”人群中不知道是哪個婦人,嘤嘤開口,哭腔明顯。
夜月明也不急,朝着聲音傳來的方向作了一個揖:“請問夫人,丈夫高姓大名。”
“劉二狗。”
“劉二狗?可是城東翻曬茶葉的那個劉二狗?”夜月明思索了一陣子,問道。
人群裏突然噤聲,在帝玺和夜月明的角度看去,人群的目光全都落到了一個身高比尋常女人矮了半個頭的女子身上。
“是……怎麽了?”
夜月明微微一笑:“那麽,夫人可知道,你丈夫這牽馬官是怎麽來的?”
“我男人跟我說,是有一天走在路上,看到咱們知府大人的馬兒受驚,他舍命救了知府大人,才封了這個官的。”那女人聽到夜月明的問話,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說出來,人群頓時一片嘩然。
夜月明拍拍手,道:“知府府文書,上來。”
一個留着山羊胡的精瘦中年男人拿了一個厚厚的賬目本從後頭走了上來,朝夜月明一鞠躬:“殿下。”
“來,告訴這位夫人,這牽馬官的來曆。”
“五月初三,劉二狗至知府府後門,賄賂白銀十兩,得官牽馬。”文書翻開那厚厚一本賬目本,在裏頭翻了好一會兒,才在五月份密密麻麻的記載上找到劉二狗的名字。
夜月明聽了文書這話,笑意冷得不像樣:“鄉親們,你們聽到了麽?牽馬官,隻要白銀十兩。文書,請您告訴這些苦主,這麽一個巧立名目的牽馬官,一年所得有多少。”
“牽馬官,年俸白銀二十兩。”
“聽到了麽?花十兩銀子,一年後,就能倒賺回十兩。小王問問在場的諸位,這錢是從哪兒來的?一個牽馬官有這樣的俸祿,難道還不夠斬首示衆麽?”夜月明說到這裏,頓了頓,又看了看下面的百姓:“還有誰,自信小王殺錯了人,大可報上名來,小王替你們一一查證。”
“老朽獨子……劉義。”
“又一個姓劉的?小王沒記錯的話,老伯的兒子似乎是花匠?”夜月明通宵将文書手上的名單全都過了一遍,他過目不忘的本事在這一刻派上了用場。
人群裏那個顫顫巍巍的老伯點了點頭,聲音沙啞:“對,就是他。”
“文書,念吧。”夜月明擺擺手,将這活兒交給了文書。
文書将賬目本翻到了去年二月,說道:“劉義,府内花匠,賄銀二十兩。”
“老朽的兒子做一個本本分分的花匠,怎麽就……就要斬首了。”
夜月明見這須發皆白的老人家滿眼都是渾濁的淚花,他手邊擺着的菜籃子隻有幾顆最便宜的蔬菜,現在還安安靜靜躺在菜籃子裏,就知道這老伯沒有動過手,心下更是生了恻隐之心:“老伯,小王跟您說,但是您聽了要撐住。”
“老朽兒子都死了,還有什麽撐不住的?但是我兒死的冤啊。”那老伯捶足頓胸,傷心以及。
夜月明朝着老人家的方向走了幾步,附下半個身子說道:“老伯,您的兒子在二月初逛青樓,打死了一個知府府的小奴,被知府敲詐勒索,不得已才進了知府府做花匠。您的兒子背負着一條人命不算,在知府府做花匠的時候,竟然偷拿知府府的金銀珠寶出來變賣,請問老伯,這一樁樁一件件,哪一樣不是死罪?”
那老伯第一次聽到别人這麽說自己的兒子,一時之間有些承受不住,雙眼一翻,竟然暈了過去。
夜月明見狀,立刻從行邢台跳了下來,一把抱住了那老伯,高聲喊道:“來人,将這位老伯送入府衙,傳大夫前來診治,一定要保證老伯安然無恙!”
“是,殿下。”周亞吉的人立刻從夜月明的手上接過那老伯,快速帶着老伯離開了行邢台。
此時的邢台下,一片沉默,隻能聽到啜泣聲在此起彼伏了。
夜月明重新走回邢台上,拱手又是一問:“還有誰覺得小王是殺錯了人的,繼續提問。”
又有三兩個想替自家人讨公平的人上來理論,卻被夜月明一件件駁回了,這般鬧了約莫十個人之後,底下再也沒有人敢于上台跟夜月明讨論自己的親人是否真的有犯錯了。
見這些最是群情激奮的人漸漸冷靜了下來,夜月明終于開口說道:“小王本是流放到玉琢城的,照理來說不該管玉琢城的任何一件事,更别說一下處決這麽多犯人了。但是,你們别忘了,我們外面帶着的是随時可能來犯的牧民。如果咱們自己人都内部剝削,官官相護,來年秦問帶領草原部落來擾邊,難道玉琢城的人要開門投降,做第二個碎葉城麽?”
底下人一聲不吭,沒有人給夜月明回應。
夜月明見他們不再說話,便繼續說道:“小王知道,被小王處斬的都是你們的至親之人,但是他們犯的錯,是否又害了别人的至親之人?人同此心,心同此理。更何況,會通過買官的手段獲得一個根本上不得台面的莫須有官身的人,你們難道真的指望他們會爲你們做主麽?請你們仔細想想,如果這樣的事情繼續發展下去,你們的日子會有多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