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琢城的各位鄉親,小王是滄朔皇子,夜月明。今天這場行刑,就是小王策劃的,各位如果對這件事有什麽不滿,大可罵小王,打小王,小王絕不還手,事後也覺不追究。隻有一點,希望你們洩憤之後,安安靜靜聽小王說一會兒話。”夜月明一出面就把所有的問題都自己扛了,無形間就把周亞吉身上的壓力卸了下去。
周亞吉見夜月明居然要一個人面對洶洶民意,剛想上前一步跟夜月明一道承擔,卻被帝玺拉住了胳膊,拽了回來。帝玺朝周亞吉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輕舉妄動,讓夜月明一個人處理。
夜月明這番話下去,先前被斬首的幾個小小官吏的親屬立刻嚎啕大哭起來。其中有個婦人,把菜市口邊上賣菜人的青菜抓起一顆,朝着夜月明劈頭蓋臉就砸了過去。女人的力道不大,若是夜月明有意躲閃,根本傷他不得。可夜月明沒有動。
那一棵青菜就這麽兜頭砸到了夜月明的腦袋上,開出了花。夜月明一聲不吭,沒有責怪,沒有生氣。
這一下,圍觀的人的情緒終于都奔潰了。
他們有扔雞蛋的,有扔菜葉的,甚至有幾個大漢,将菜市口附近賣豬肉的肉都不放過,統統往夜月明的身上招呼上去了。
這些百姓并非戰陣殺敵的人,準頭難免不準,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帝玺和周亞吉也吃到了不少菜葉雞蛋。這些東西從四面八方砸出來,看陣仗似乎要把處刑台給淹了一樣。
夜月明就那麽一動不動地任由他們扔着。市場販賣瓜果蔬菜的小販也沒有阻攔圍觀的百姓用他們的菜扔夜月明的舉動,整個玉琢城的百姓好像連成了一條心,就想砸死夜月明了事。
那些滑膩膩的豬肉帶着豬骨頭,把夜月明的臉都扔出了血迹,帝玺見這些百姓下手漸漸沒了輕重,便将雙手背到了身後,借用鸾羽的靈力,偷偷給夜月明施加了一層類似于透明膜的保護罩,免得夜月明被百姓們給砸出人命來。
底下的百姓們扔了整整半個多時辰,蔬菜,,水果,生豬肉,将處刑台堆得滿滿當當,連之前沒來得及收拾的遺體都被這些蔬菜果肉埋了起來。
夜月明見百姓們不再扔東西了,終于把腦袋上那些膩歪的吃食給取了下來:“諸位火氣散完了沒有?如果沒有,明日此時,小王還來處刑台。”
“你身爲皇子殿下,草菅人命,滄朔還有沒有王法了?還我當家的命來!”第一個向夜月明扔雞蛋的女子眼睛早就哭成了兩個核桃,看起來傷心極了。她指着夜月明,聲聲泣血。
夜月明看了這女子一眼,目光裏毫無溫度:“小王說過,希望你們發洩完,聽小王說一會兒話,這位夫人,你有什麽怨言,也請聽小王說完,如何?”
“有什麽好聽的?聽了你的話,我家男人的命就能回來麽?王子殿下,你這是死罪,死罪!”那婦人早就被恨意沖昏了頭腦,如果不是周亞吉手下的人攔着法場不讓這些百姓上來,夜月明恐怕早就被人給撕碎了。
夜月明環視了一圈四周的百姓,見他們仍然各個面色沉默,還有恨意未消,隻好歎了一口氣,說道:“從今日起,每到此時,小王就在此恭候各位大駕。等到什麽時候你們的氣稍稍消了,能聽進去小王的話了,小王再來。亞吉,不許爲難百姓們,我們回府。”
“無恥狗官,害人性命,不得好死!”那女人見夜月明居然當真跨過一地狼藉轉身要走,立刻破口大罵起來。她這麽一罵,圍觀的人群立刻應聲附和,一時間聲浪是此起彼伏,恨不得把夜月明罵到自裁爲止。
夜月明握了握拳,神色仍然堅毅笃定。在周亞吉的保護下,他和帝玺成功回到了府衙裏。這一回,周亞吉不敢再放任百姓們圍上來了,夜月明和帝玺一進府衙,方圓十裏的距離就被周亞吉派兵給擋開了,那意思很明顯:越線者死。
一進府衙,帝玺立刻吩咐府衙内的下人拿兩瓶金瘡藥上來,自己去打了一盆清水,将夜月明按到椅子上,就開始替他處理額頭上的傷口。
這些百姓下手實在是太沒輕重了,砍了一半的豬大腿骨也敢往台上扔,要不是夜月明站的處刑台跟人群還有一段距離,這一下下來,夜月明小命肯定要沒了半條了。
“小王沒事。”夜月明有些别扭地看着帝玺在幫他忙前忙後的,心裏老大不痛快,可卻無處發洩。
帝玺瞪了夜月明一眼:“有事沒事,殿下也被人給砸傷了。殿下想過沒有,如果底下的百姓真的要你死怎麽辦?真要有人甩了幾把匕首或者劍上來,你可就死無咱身之地了。”
“小王看起來很傻?”夜月明一聽帝玺擔心的點居然在這裏,不由得啞然失笑:“你當小王這些年投身軍旅,一身功夫是白練的?”
“畢竟雙拳難敵四手……”
“放心吧,看亞吉對手下的管束就知道,玉琢城的百姓底子是很好的。他們有熱血,有激情,也有分寸。你想想看現場亞吉的人才多少?左不過一百人。可圍觀的百姓起碼有六百人。真要拼命,亞吉的人怎麽能是這些人的對手?可是他們罵歸罵,扔歸扔,沒有人去觸犯底線。小王想救玉琢城的人,因爲他們還有救,不像碎葉的百姓,醉生夢死的多。不是必要情況,小王不打算救碎葉的百姓。”
碎葉城當時的情況給了夜月明不小的打擊,整座城池的城防都那麽懶散,毫無戰鬥力可言,夜月明身爲兵部尚書和兵部侍郎,看到自己當年改制居然改制出了這麽個玩意兒,内心的難過可想而知。
“殿下刀子嘴豆腐心的毛病真的是改不了了。”帝玺聽到夜月明這麽說,心裏好笑得緊,但又不敢全然表現出來,免得刺激了這麽一位被流放到北漠的皇子。
“行了,别敷了,小王一個堂堂兒郎,就算是有些傷疤也不妨礙什麽,何必在乎表象如何?”夜月明見帝玺一層又一層給他敷藥包紮,直把他的腦袋包得有兩個大,頭更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