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夜月照也不敢處置夜月明,隻是咳了咳:“那個……父皇的遺诏不是已經處置過九弟了麽?朕應該遵從父皇的遺願,就發配九弟去北漠吧,攝政王也去了,改爲并肩王。”
夜月照這麽一出稱呼上明降暗升,反倒讓帝玺與夜月明面面相觑。攝政王在滄朔擁有巨大的權利,可并肩王卻是足以和太子分庭抗禮的王爺之位,前幾代,并肩王常常因爲擁兵自重,最後迫使太子退位,久而久之,并肩王便成了一個隻有虛職沒有實權的稱号。可即便如此,并肩王的名頭仍然是響亮亮的。
“陛下!九殿下這麽多年來居心叵測,先帝礙于親生父子關系,不忍下手,但是陛下不能繼續養虎爲患啊。”
夜月照眉頭一鎖:“九弟是朕的親弟弟,父皇尚且不肯對兒子下手,朕又怎麽可能對弟弟下手?此事不許再議。”
夜月照有意借着夜月明這事兒給天下一個他德才兼備的名聲,帝玺也懶得在這種事兒上與夜月照發生多少沖突。她自信,夜月照現在已經不敢再對他們有任何想法了。
“陛下您放虎歸山,總歸要成大患啊。”
“閉嘴,朕怎麽做還用你們來教不成?父皇遺诏大如天,你們想反抗父皇的遺诏,但是朕不想。誰要是再對九弟左遷并肩王流放北漠有意見,就削去官職,陪九弟一起去北漠!”夜月照長袖一甩,面色通紅。從帝玺這個角度看過去,顯然是夜月照剛才喝大了,現在想打酒嗝,卻不好意思當着大庭廣衆丢人現眼,于是他匆匆說罷,就背過身子,一手捂住了嘴。
帝玺抿唇一笑:“既然陛下已經說了處置,那我就替殿下謝過陛下了。”
“自便,自便。”夜月照連連揮手,打發走這兩位瘟神之後,終于打出了一個響亮的噴嚏,惹得下頭的文武百官面面相觑,卻又不敢出聲大笑。
夜月明同帝玺一道,喚了長離撤去府兵,極是訓練有素地撤回了攝政王府。
一進府門,帝玺就吩咐侍衛緊閉所有大門,無論是誰都不得進出,然後她就朝夜月明打了個眼色,高聲喝道:“沉香在哪裏?把她叫來。”
帝玺自打來了攝政王府,就不曾真的發過脾氣,更别說這般聲色俱厲地呵斥下人了。府内侍女聽到帝玺的喊話,連偷偷嘀咕都不敢,馬上跑去喊沉香出來。
帝玺一點兒也不急,拉了夜月明一道進了正廳邊上的曲園亭,有一下沒一下品着剛剛送上來的香茶。
“你方才在太子宮,到底看到了什麽?非要神神秘秘回府了才肯說?”彼時夜月明的心思并不在太子宮周遭的景物身上,他全身心關注着夜月照,自然察覺不到不對。可帝玺不一樣,帝玺本就擁有天眼,時間一長,視角比正常人竟是寬了許多,在正常人的視野盲區裏,她看到了一個模糊的身影,可那身影身上所穿的明明白白就是她這回來滄朔的時候,特地帶給沉香的三套衣衫之一,壁國本身紡織手法就與滄朔多有不同,皇室專用的绫羅綢緞工藝更是繁雜,送給沉香和松墨的共計六套衣衫,全都是連城精心挑選的,除了滄朔後妃,别的人根本不可能會有這樣的衣衫,更有趣的是,這六套衣衫的裁剪是由她親自選定的,就算是滄朔宮妃都決然不可能有一模一樣的。
“你九皇子殿下向來紀律嚴明,侍女與太子宮私下有交集你竟然是一點也不知道,殿下對自己府内的人可真是放心啊。”帝玺有些嘲笑的說了一句,指了指不遠處跌跌撞撞朝他們走來的沉香:“殿下看看,沉香與我們聽到消息進宮之時,有什麽不一樣。”
“沒什麽不一樣,還是兩個眼睛一張嘴,不過……小王怎麽記得,晨間沉香穿的是一套藕色寬臂裙,怎麽這會兒是天青色襦裙了?”夜月明雖然向來懶得觀察這些,但是松墨與沉香,還有趙印,現下全都是照顧帝玺的人,他便不由得多放了一份心思在這些人身上。
“可不是麽?做賊心虛,你們府上這位沉香姑娘,隻怕跟太子宮的人關系匪淺,說不準還是個間諜。”帝玺凝視着漸漸走進的沉香,笑容越發詭異起來。
沉香是被兩名孔武有力的侍衛帶來的,一進曲園亭,沉香就撲通一聲跪到了地上:“奴婢見過王爺,郡主。”
帝玺揮揮手讓四周的人都下去,這才輕輕一托,将沉香給托了起來:“怎麽了?要給我行這種大禮?就是找你過來問你幾個問題,順便閑話一下家常,你怕什麽?”
沉香平日裏看起來大大咧咧的,性格也很豪爽,可骨子裏她也是個心思細膩的人,雖然帝玺這麽說,她依舊低垂着頭,不敢直視夜月明與帝玺:“奴婢有罪。”
“這話說得真重,我沒有責怪你,隻是希望你能實話實說。”
“奴婢……今天的确去了太子宮,找了一趟太子殿下。”沉香的頭埋得深深的,聽起來聲音也充滿了歉疚:“但是奴婢沒有出賣王爺和郡主,奴婢隻是……隻是跟太子殿下說明了情況。”
夜月明聽沉香這麽說,一手就砸到了桌面上,顯得有些怒不可遏:“你去找大哥說明什麽情況了?”
“殿下别激動,沉香最多也就是個背主求榮的罪名,不值得殿下生氣,更何況事情還沒水落石出,對不對,沉香?”帝玺言語之中夾槍帶棒,故意給了沉香一些心理上的壓力。
沉香渾身一個瑟縮,連連搖頭:“奴婢真的沒有對不起王爺和郡主。郡主發病那天……奴婢出府去找大夫,可奴婢覺得郡主的病實在是太過奇怪了,尋常大夫未必能醫治得好,應該隻有昆吾先生才有可能救治得了郡主,于是奴婢就去了太子宮。哪兒想到在半路上,奴婢就遇到了太子殿下和昆吾先生,太子殿下說……說……他喜歡奴婢,希望奴婢做他的側妃,奴婢不想答應,可太子殿下說隻有奴婢答應了,他才肯放昆吾先生跟奴婢走。奴婢便跟太子殿下說,讓奴婢思考幾天,再給他答複。沒想到……沒想到今天去太子宮,卻偏偏碰到了郡主。郡主,奴婢所說句句屬實,奴婢這條命是王爺救的,奴婢與太子殿下更是有不共戴天的仇恨,奴婢絕對不會背叛王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