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他,恨不能雇一百個侍女或是老婆子,來照顧貂蟬,好讓孩子順利降生,安享這美好的天倫之樂。
可惜,事件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
雖然很想留在金陵城履行一個當父親的義務,但時局卻不允許他這麽做,他隻能将貂蟬留在金陵城,暫時辭别她,啓程回返徐州。
不過王允這一次還是蠻通情理的,老頭子知道義女懷孕之後,便義不容隐的留在了這裏,主動承擔起了當外祖父照顧女兒的義務。
陶商等一行人馬快馬加鞭,繼續北歸,向着彭城行進而去。
與他一起返回彭城的,還有正巧也要回返徐州的糜貞。
臨别之際,貂蟬對陶商說了一些意味深長的話。
諸如什麽“好好照顧人家姑娘”“不要辜負人家一片心意”雲雲。
貂蟬的意思陶商當然明白,但他萬萬想不到這話居然會從貂蟬嘴中說出來。
這女人的心得大到何種的地步?
一行人馬随即啓程,不日之後便又抵達了徐州。
彭城的人知道陶商已經返回,在陶商抵達彭城的當日,便由糜竺親自迎接他。
看到陶商和糜貞一同返回了彭城,糜竺先是一愣,接着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他沒有點破什麽,隻是恭敬的對陶商施禮,道:“恭賀太傅平定江南,凱旋而歸,此番不但盡平東南兩郡,連袁術這個心腹大患亦是爲公子剿除,實乃是喜上加喜也。”
陶商翻身下馬,對糜竺道:“這也多虧了諸公在彭城穩定後方,鼎立相助。”
糜竺似有意似無意的掃了糜貞一眼,奇道:“吾妹前往金陵城查調糜氏商戶在金陵的賬目,久時未歸,爲兄這心中還甚是奇怪,如今怎地卻和太傅一同回來了?”
糜貞在一旁聽着,臉上頓時露出了羞怯之色。
“大哥,我、我和太傅……是,是碰巧遇上的!”
糜竺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碰巧?”
糜貞使勁的點頭道:“是!碰巧。”
“哦,呵呵,果然好巧。”糜竺的笑容越發高深莫測。
看着這老小子的腦洞越發的大,陶商趕緊轉移話題。
“子仲公,吾父的身體,近日來可還安泰?”
一聽陶商說起了陶謙的身體,糜竺的面色随即一沉,長歎道:“陶使君的身體……還好。”
雖然糜竺隻是說了“還好”兩個字,但陶商明白,這兩個字中間包含的灰色地帶,與其他的深意,包含的實在是太多了。
與糜竺又客套了幾句之後,陶商随即領着于吉前往徐州牧府,去拜見陶謙。
陶商走進後院的時候,正逢陶謙躺在院落中的躺椅上,半眯着眼睛,一邊搖晃一邊享受着陽光的暖意。
陶商輕手輕腳的走到了陶謙的躺椅後邊,伸出手,一下子捂住了陶謙的兩隻眼睛,尖着嗓子,裝作别人的聲音道:“老人家,猜猜我是誰?”
陶謙驟然被旁人擋住了兩隻眼睛,一時情急,忍不住高聲怒喝道:
“哪個不長眼的龜孫,安敢戲耍老夫?”
陶商臉上的笑容頓時僵硬了。
陶謙這話,算不算把他自己都給罵了?
陶謙掰開陶商的手,轉頭一瞧,頓時有些呆住了。
片刻之後,陶謙反應過勁來,随即執起旁邊的拐杖,氣喘籲籲的起身,掐了一個劍訣,就沖陶商殺來:“好你個忤逆子!看老夫今日不戳死你!”
陶商一邊躲,一邊叫道:“爹!幹嘛又打我啊?”
陶謙怒氣沖沖的道:“爲何不打你?你小子是龜孫,老夫豈不成了龜兒子?活了六十多年,居然讓自己的嘴給糟踐了!全都是你小子害的!”
陶商對此表示深感無奈。
明明是你自己張口罵髒話沒罵明白,把自己裝進去還賴我?
當爹的是不是都不講個理了?
父子倆在院落中,圍着躺椅,你來我往過招了約十多個回合,陶謙終于因爲體力不支,氣喘籲籲的倒在了躺椅上。
陶商也是擦着汗,深感無奈。
六十多歲的老頭,還這麽喜歡鬧!
陶謙顫巍巍的指了指陶商,怒帶:“小畜生!你是沒趕上我身體好的時候,早二十年,五個回合内就讓你血濺五步了!”
陶商無奈一笑,道:“父親果然是有萬夫不當之勇,楚霸王在世,牛!孩兒服了!”
父子倆在院子裏胡鬧的當口,于吉卻摸着白花花的胡須,一直在旁邊觀察着。
瞅了好一會,方才這老道點了點頭,道:“五髒雖有内疾,但體質卻還不錯,按道理來說,不應是早逝之相。”
陶謙聽了聲音,好奇的轉過頭去,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不遠處的于吉。
“咦?哪裏來的化外之人?”
陶商趕緊對陶謙介紹道:“父親,這位是江南有名的修道之士,擅養生長壽之法,現年已是九十高壽,百姓稱其爲于神仙。”
陶謙聞言恍然的點了點頭,道:“哦!聽過!”
于吉邁步上前,向陶謙行了方外的拜禮:“貧道于吉,見過陶使君。”
陶謙喘勻了氣,直起了身子,對着于吉和藹的笑道:“老神仙不必拘禮,來人啊!快快看座!”
少時,下人在院落的涼亭中布置好了軟塌和清水水果,三人依照主次之賓位坐下。
陶商對陶謙道:“父親,于神仙擅長養生之道,不妨讓他給您瞧瞧?”
陶謙知道陶商這次領于吉回來的原因,心中莫名的感動,他對于吉一拱手,客氣道:“久仰于神仙之名,如雷貫耳,可惜卻無緣一見,今日相會,吾願償矣。”
于吉呆愣楞的看着陶謙的老臉,目光呆滞,半天沒有反應。
陶商無奈搖頭。
得!又來了!
陶謙見于吉半晌不說話,不由疑惑的看向陶商,道:“吾兒,于神仙這是怎麽了?莫不是老夫說了什麽不中聽的話?”
陶商尴尬的笑了笑,道:“于老道長擅長神遊,父親勿急,一會就好了。”
大概四個八拍之後,于吉方才終于說話了。
“承蒙陶使君錯愛,貧道愧不敢當,聽太傅說,陶使君近來身體抱恙,有當世名醫用藥,卻依舊難愈,故召貧道前來一瞧,或可解憂。”
陶謙長歎口氣,道:“正是如此,老夫自覺壽數不多,還請神仙幫忙看看,可還有回天之術乎?”
于吉呵呵一笑,道:“好說,好說,陶使君且讓老夫切脈瞧瞧。”
陶謙乖乖的伸出手腕,讓于吉摸了一會。
于吉摸完之後,又翻了翻陶謙的眼皮,看了看他的牙口和舌苔,最終長歎口氣,無奈的搖了搖頭。
陶商和陶謙的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
“神仙,老夫這身體……莫不是沒救了?”陶謙被于吉一頓擺弄,最終卻得到了這麽個結果,幾乎都要臨場崩潰。
于吉靜靜的看着陶謙,沒有說話。
亭内頓時陷入了一片寂靜。
見于吉不說話,陶謙不由的流下了兩行淚水,歎氣道:“吾命休矣!”
大概過了四個八拍之後,于吉方才開口,慢悠悠的對陶謙道:“沒關系,有救。”
陶商聞言差點沒憋死過去。
大爺啊,麻煩您這大喘息的毛病能不能挑挑時間再犯啊?你差點沒把我爹吓死啊!
陶謙卻不管不顧,忙問于吉道:“敢問老夫這病是怎麽回事?”
于吉摸着胡須,爲陶謙解釋道:“所以病竈,一則來餘身,二則來于心,當世的醫者,善養身,卻不善養心,貧道不懂醫術,卻懂養心之法,貧道觀陶君壽數猶在,隻因心疲,故帶空五髒,若不調節,确實恐難長久。”
陶商聞言忙道:“神仙,吾父應如何養心?”
于吉淡淡的道:“兩個字放下,忘卻,歸隐,賦閑。”
陶謙愣愣的看着于吉,然後掰了掰手指頭,奇道:“神仙,這好像是八個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