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老頭走了之後,陶商坐在原地,苦思着他适才的話,久久的不能平息心中的感觸。
少時,陶商随即派人将郭嘉招呼了過來。
郭嘉風風火火的趕到了議事廳,一進來便發牢騷道:“郭某忙着安排城防,演練騎兵戰陣,一天到晚累的水都喝不上一口,你可是倒好,居然躲在此地接待士族老頭!”
陶商長歎口氣,道:“你若是願意,下回可換你來接待他……保證能喝上不少口水。”
郭嘉很顯然是沒理解陶商話中的深意,不然非得揍他。
“說吧,陳老頭都跟你說了些什麽?讓你火急火燎的就把郭某招來。”郭嘉笑嘻嘻的對陶商道。
陶商蜷指,輕輕的一彈袖子上的灰,随後方才一五一十的将陳的話轉述給了郭嘉聽。
郭嘉聽了陶商的話之後,臉上的笑容也收攏了,漸漸變成了深沉的思慮顔色。
“你覺得陳說的,有多少可能性是真的?”陶商問郭嘉道。
郭嘉低着頭,捋着下巴上的短須,閉着眼睛籌謀良久方才道:“五五之數吧,陳老頭之言,确實是有這種可能性,曹操對我徐州之舉,很有可能是虛張聲勢……畢竟戲志才那厮如今在曹操麾下,此人喜好出其不意,極善用奇,此策保不齊便是他向曹操進言的。”
“如果曹操真的是虛張聲勢,那陳要我出兵濮陽,将天子改迎到範縣,此法可行?”
郭嘉一擡手,擺了擺手指道:“你也先不要急于一時,曹操如今勢大,麾下兵多,他就算是将主力安排到西線去收拾兖州的士族和涼州諸将,也足夠分兵保守天子和濮陽,咱們若是籌謀不妥,兵馬一旦陷入到了兖州的腹地,一時間不能得脫,到時候不用曹操出馬,就是荀、程昱那幾個老物就能禍害死咱們,此事需得謹慎籌謀。”
陶商聞言感慨道:“奉孝兄對曹操麾下的謀士們知曉甚深啊。”
郭嘉長歎口氣,一臉悲苦:“爲了你這麽個損友,郭某今後幾乎得跟所有認識的舊友鬧翻……你還不給郭某長月錢,彼其娘之。”
郭嘉的話中之計很是穩健,且對手實力非常,曹軍中的智謀之士确實極多,陳的谏言再是有道理,徐州軍也不能盲目的去兖州境内撒潑。
“那咱們下一步應該怎麽做?”陶商問郭嘉道。
郭嘉嘿然一笑,跟他賣了個關子。
“太平公子既然是如此問郭某,胸中想必是已經有所謀劃了,你和我不妨将胸中計策皆寫于掌中,然後看看是否相合,如何?”
陶商白眼一翻:“真是服了你了,這種時候居然還賣關子……來人,取筆墨來。”
少時,便有下侍将筆墨送了過來,郭嘉和陶商背對着背,各自将想法寫于掌中,然後互相伸手,同時張開。
但見郭嘉的手掌中寫着“梁國”。
而陶商的手中則寫着“襲擊大本營”。
郭嘉嘿嘿一笑,點頭道:“不錯,真是天下智謀之士所見皆同,看來咱們倆确實是想到一塊去了……偷襲梁國……不過郭某得批評批評你這,什麽叫襲擊大本營?你就沒點更文采的詞了?郭某跟你在一塊,着實是自貶身價了。”
陶商嘿嘿一笑,道:“拉倒吧,你自己看看你那一手爛字,我跟你在一塊這檔次才蹭蹭往下掉。”
“你懂什麽,郭某這是狂書!”
正說話間,議事廳外一陣腳步聲響,徐榮,徐晃,陶基三人匆匆忙忙的走進議事廳。
徐榮沖着陶商和郭嘉分别行禮,然後正色道:“府君!郭主事!曹軍有動靜了!”
陶商聞言急忙起身。
“怎麽個動靜法?”
陶基邁步上前,向陶商呈遞上了一份奏報。
“從弟,沛郡下屬的許多縣城,在昨夜同時遭到了曹軍的偷襲,得虧是我們提前将民衆内遷,但沛郡的各處城池遭焚,損失着實是不小。”
陶商和郭嘉彼此交換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少時,方見郭嘉問徐榮道:“都有哪幾處縣城遭了曹軍的圍攻?”
徐榮謹慎的爲郭嘉列舉道:“杼秋、太丘、縣、符離、公丘、縣、谷陽、蕲縣,共有八縣爲曹軍偷襲。”
“這麽多?”陶商的眼睛頓時睜大了:“對方打的都是誰的旗号?”
徐榮禀報道:“根據探子回報,曹軍攻打縣城的戰将分别是夏侯,李典,樂進,曹純,曹洪,龐德,夏侯淵,于禁。”
郭嘉聽到這,臉上頓時露出了一絲詭異的微笑。
“八個縣城,八名戰将同時出馬,目地何在?”郭嘉笑盈盈的考教諸将。
徐榮謹慎言道:“曹軍大肆清掃沛郡四周的縣城,莫不是想孤立咱們屯兵的相縣,方便下次全力攻城?”
郭嘉搖了搖頭,道:“不是,如郭某所料不錯,曹軍的意圖,乃是想迷惑我軍,讓我們以爲他們即将對沛郡大舉進攻,因而謹慎堅守,不敢逾越半步……此乃困敵之計,看來陳老頭的谏言,還是頗爲中肯的。”
陶商聞言亦是笑道:“如此說來,這梁國之地,咱們還真就是不偷襲一下不行了。”
郭嘉卻是搖了搖頭道:“曹軍若是沒有這同時襲擊八縣的舉動,咱們或可襲擾梁國……但如今對方既然出了此策,這梁國便不能簡單的偷襲了,需得另謀上策取之……一夜之間八軍襲城,如此大的手筆,如此狡黠的用兵之計,嘿嘿,郭某也大概能猜出來是誰在梁國了。”
……
梁國國都位于睢陽,下轄九縣,曆史上在東漢末年除國之前,傳五世六任梁王,立國百多年。
現如今,卻有曹操麾下的戰将夏侯淵,與曹軍現任軍師荀攸共同駐軍于睢陽。
夏侯淵身爲曹操的同族親将,用兵才能已經開始逐漸顯現,特别是奔襲戰法,夏侯淵其琢磨研究的淋漓盡緻。
此番八路齊出,攻打沛郡的八處縣城且令曹軍全身而退,換成旁人是決計不能做到的,唯有夏侯淵出手,方至有這般奇效。
而讓夏侯淵如此行事的人,毫無疑問,亦是軍師荀攸。
“公達先生,淵已經按照公達先生的交待,派兵偷襲沛郡八處縣城,并打出了我軍中八名鎮将的纛旗!這招虛張聲勢之計,必定會令陶軍喪膽,嘿嘿,這下子他們必定會加固城防,謹守不出了!”
荀攸今年三十七歲,人近中年,不過保養的卻是極好,看着僅有三十出頭。
“妙才不可大意,梁國十路鎮将乃是虛招,徐州軍中,本無絕智之才能夠看破,不過聽聞郭奉孝在陶商麾下爲士,此人當年在颍川書院與我等共做學問之時,便有異才,我這虛張聲勢之法,瞞得過旁人,确也未必能瞞得過他。”
夏侯淵奇道:“那姓郭的如此了得?能看破公達先生的妙招?”
荀攸半眯着眼睛點頭道:“十之八九……而且如我所料不錯,郭奉孝很有可能會勸陶商出兵偷襲梁國,以爲試探。”
“姓郭的還敢偷襲梁國?”夏侯淵吃驚的看着荀攸道:“他不要命了,此處雖真無十路兵馬,但卻也是重鎮布防,陶軍若是敢來,淵必令其有來無回也!”
荀攸笑着點了點頭:“郭嘉此人善奇善變,非等閑可比,實乃吾之敵手,如無意外,此子偷梁國必矣,而且絕不是簡單的偷襲,妙才不可大意,咱們需得謹慎防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