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老頭子在曆史上,就是扮豬吃老虎、能呼風喚雨的那一類人物。
隻因這老頭的眼光還是極爲毒辣的。
他此次主動前來獻計,而且一說就是說今後的三年,雖然不排除吹牛逼的可能性,但以他的本事倒也确實能夠做到。
就是不知道他是不是真心來獻策的。
這老頭看着虛弱無比,實則确是個天大的禍害。
陶商心中雖然如此想,但面上卻不能如此說,他笑着對陳道:“陳大夫乃是老前輩,昔日亦是我徐州士族領袖,無論是本領還是眼界,都遠勝晚輩,晚輩願意聆聽……”
陶商的話還沒等說完,便見陳又是一陣咳嗦。
“咳咳咳~,阿嚏!”
新鮮的唾液順着噴嚏,再一次揮灑在了陶商的臉上。
陶商無奈的用手一抹臉,低頭看了看,道:“陳大夫真是精于養生啊,這夥食搭配的很不錯……今早兒吃藕了吧?”
陳搖了搖手,無奈道:“老夫歲數大了,隻能是吃點素的,長公子見笑了。”
陶商一邊起身,一邊往自己的座位走去,心道你幸虧是吃點素的,你要是吃葷腥我這臉還要不要了?
陳見陶商往後走,急切的呼喊道:“哎,孩子,你往那麽遠坐幹什麽,快過來!離老夫近一些。”
陶商腦袋上一頭黑線。
老家夥還挺自來熟,你自己嘴裏噴的什麽東西你自己心裏沒點逼數麽?
無奈之下,陶商隻得坐了回去。
卻見陳勻了勻氣,笑道:“我兒元龍,暗中前往兖州聯系陳宮和張邈,欲在曹操的後方起事,這件事,想必是長公子爲陶使君獻上的計策吧?”
陳登将此事暗中告訴其父,并不在陶商的意料之外,反之他若是不跟他爹說,那才叫是真的令人奇怪呢。
“回陳大夫,此計确屬晚輩所想,兖州名士邊讓爲曹操所害,東郡的陳宮和張邈等人必然心中不忿,若是能說動他們聯合西涼群雄,奪取曹操的大後方,則徐州之危自解!”
陳聞言點了點頭,道:“若是在平日裏,你這條計策,應是一條妙計,可惜這一次,卻是未必會管用。”
陶商聽的一頭霧水,道:“陳大夫這什麽意思?”
陳慢悠悠的道:“梁國被曹操屯紮了十路兵馬,至今沒有動靜,你知道是爲什麽嗎?那是因爲曹操此番攻打徐州是假,乘機剪出兖州内部的士族和西北諸侯的威脅才是真!”
陶商皺了皺眉,有些不信的看着陳。
他的意思是,曹操用徐州做幌子,将計就計?
不應該啊!曆史上的進程可不是這樣的,曹操确實是奔着徐州來的。
陳不知道陶商在尋思什麽,他隻是喘息着繼續道:“若是換成平時,那曹操對兖州士族或許是不以爲意,但如今天子已經被曹操掌握于手中,兖州和颍川士族對于天子的态度和傾向,直接決定了曹操日後權柄的輕重,他對于麾下的士族看管必然要遠甚從前……如老夫所料不錯,在迎接天子進入兖州後,曹操就已經動了剪除兖州士族的心思,因此才敢迅速的殺了邊讓!此番出兵徐州,至今不見一兵一卒入境,雷聲大雨點小,擺明了不是針對咱們徐州的!”
又咳嗽幾聲,陳又補充道:“打從殺了邊讓的那一刻起,曹操的目标其實就隻是引兖州士族和西北諸将來攻。”
聽了陳的話,陶商頓時恍然大悟。
自己先入爲主,被曆史上的事件影響太深,此番卻是先入爲主了。
陳說的沒有錯,曹操如果真的有心要攻打徐州,依照他的能耐,應該是暗中集結兵馬,以迅雷掩而不及之勢火速奔襲彭城,攻其不備,出其不意才對!
可曹操的行爲完全不對呀!
這奸雄先是讓天子下诏,斥責了陶謙,然後又是揚言要踏平徐州,恨不能讓全世界都知道他疊被陶謙做了,甚至連十路兵馬屯紮梁國逼境的事,在沒出兵之前也那麽早的散播于天下,弄的徐州上下一片慌亂,雞飛狗跳,又是遷移民衆又是找外援,還将全部的力量都安紮于沛國固守城池。
天下所有人都在矚目曹,陶兩方的大戰。
可是又有幾個人能想到,曹操真正的目地,根本就不是要打徐州!
他早就想算計兖州的士族和西北涼州諸侯們了!
這一次他純粹是想借着讨伐徐州報複仇的梗,将他們斬草除根,徹底的執掌天子,控制朝廷!
隻要能做到這一點,區區徐州,還不是随時手到擒來?
曆史上的曹操沒有想的這一點,爲什麽現在的曹操想到了?
陶商聽了陳的話,分析出原因歸根結底還是因爲天子提前被曹操掌握在了手裏,因而使的他的政治素養和眼界在這個時間段有了較大的更新,因此他才會爲了日後能夠安定的控制朝廷,而做出了這種引蛇出洞的決定。
陶商腦袋上的汗在不知不覺間落了下來。
好大的一盤棋啊!
原來,這就是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曹操的真正本領。
“若依陳大夫之言,屯紮在梁國的十路兵馬,都是虛張聲勢,是做給天下人看的?”
陳長歎口氣,道:“實則虛之,虛則實之,那十路兵馬的營盤和将領們的大纛旗都在梁國,每日兵馬和糧車來回輾轉不斷,誰也不知道其營盤内到底是怎麽回事,不過依老夫判斷……這十有八九是假的,曹操真正的主力軍,還是在兖州境内,等待着兖州士族們的謀反!”
“他這是要一舉剪除内患麽。”陶商摸着白淨的下巴,眯眼道:“若是如此,我徐州的危難實際上不過是曹操爲了除掉内患而布下的一個障眼法而已,實際上我徐州根本無憂。”
陳擺了擺手,道:“公子要是這麽認爲,那可就錯了!曹操一旦剿除了兖州的士族内患和西北諸侯的威脅,那翌日他便可以傾盡全力攻我徐州,我們徐州還是有刀懸頭頸之難,公子的眼光還是應看的遠些,爲我徐州的安危而行一步險旗!”
陶商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道:“陳大夫是想讓我出兵兖州,乘着曹操平定内亂……滅了他?”
陳聞言,哈哈大笑,道:“西涼諸将不過是疥癞之疾,兖州士族亦是早在曹操的盤中,曹操若是有準備,對付他們花不了多長時間,公子有信心能滅曹操嗎?”
陶商掂量了一下目前手中的實力,歎息道:“應該還是不能,曹操若是集中全力,轉兵東向打我,反倒是引火自焚了。”
陳對陶商道:“出兵是對的,但一要瞄準對方的死穴!而且要達到咱們想要的目地,如此,方不至于公子冒險一回。”
陶商閉着眼睛,仔細的尋思了半晌,突然道:“陳公的意思是……目标是濮陽,奪取天子?”
陳摸着白花花的胡子,先是點點頭,接着又搖了搖頭。
“目标可以是天子,但天子卻不可以奪,公子要是把天子奪回徐州,隻怕咱們徐州今後,便會成爲袁紹、曹操、劉表、袁術,乃至于公孫瓒的首要目标了,目下實力不夠,取天子還不到時機。”
陶商眨了眨眼道:“那陳公的意思是?”
“天子不可奪,但也不可使之置曹操掌中,空增其影響力,袁紹因爲麾下士卒門閥衆多,暫時也不能将天子迎往邺城,公子此番不妨乘着曹操平亂,将天子迎駕範縣……”
話說到這,陳一個沒控制住,又是好一陣咳嗦。
“咳咳咳,啊呸!”
陶商的面頰頓時又濕潤了。
不過陶商這一次擦完臉後,卻沒有适才的鬧心,反之,他的心情眼下着實大好。
陳,名副其實,着實是個老人精啊。
範縣是什麽地方?臨于黃河之邊,成郭狹小,廟堂不高,如何能安置天子?太委屈他了。
可委屈他也得住。
可問題是,範縣位于黃河和濟水的夾雜之間,他的西面就是河北魏郡,北面是青州平原,南面是兖州東郡,東面是北海與泰山,而東南面就是徐州的泗水。
把天子放在這,那就等于将天子置于袁紹,曹操,陶氏,臧霸,田楷孔融……甚至是公孫瓒都能有所把握的地方!
曹操敢怎麽樣?
而且日後曹操要是想打徐州,徐州北面的戰場幾乎就是成爲絕地……誰知道曹操是去打徐州還是劫天子?袁紹他們肯定不能幹!
如此,曹操若想戰徐州,那就隻能走兖州南部,大幅度的減少了徐州對于西面強敵的布軍防線。
陳老頭,端的是精明的很呀。
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