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人與現代人有一點不同,就是他們受儒家思想的教育太深,行事有時候過于一闆一眼,不懂得迂回婉轉,導緻很多場合會出現尴尬令人下不了台的局面。
今日冷淡了趙雲,也絕非是孔融他們故意的,換成一些老江湖,自然可以遊刃有餘的對待。
但初出茅廬的趙雲在經曆這樣事件上的經驗基本等于零,因此一時間顯得有些局促不安。
陶商這時候遞過來的羊腿,恰到好處的緩解了這份尴尬。
趙雲感激的看了陶商一眼,伸手接過,拱手道:“多謝這位公子,末将一路勞頓,腹内正饑餓呢。”
說罷,倒還是真捧着羊腿啃食了起來。
那羊腿現在又冷又硬,啃食起來應該是沒甚滋味,但趙雲啃食羊腿的樣子,卻顯得極爲香甜,一張俊朗潇灑的臉上都顯示着難以言喻的滿足感,那副樣子絕對不是裝出來的。
看來趙子龍在參軍前的日子也并不是很好過,看這幅食相,純純的小吃貨。
“趙兄弟慢點,别噎着,不夠吃還有……孔北海家裏羊腿有的是。”陶商笑着撫慰趙雲道。
面對善解人意,絲毫沒有架子的陶商,适才還很是拘謹的趙雲現在也有些放開了,他呵呵一笑,抹了抹沾油的嘴道:“不瞞公子,比起羊腿,末将更喜歡吃蹄膀。”
嘿,看不出來的,他還挺挑食的。
孔融見陶商對趙雲這個無名的年輕下将如此禮遇,對公孫瓒的不滿也就随之煙消雲散了。
人家求援的主家都覺得公孫瓒做的沒毛病,自己還在這跟着操的哪門子閑心。
“太平公子,既然公孫伯的援軍亦至,那咱們翌日就可以出兵前往徐州了,青州刺史田使君也将信回給了孔某人,言說他将單獨領兵前往彭城,就不與咱們在營陵城會師了。”
陶商趕緊的沖着孔融拱了拱手,道:“有勞孔北海、趙将軍還有遠在廣縣的田使君,待我徐州解了這次危難之後,陶氏對諸位的相助情誼,日後必然有所報答,決不食言。”
徐州勢力之強如今也算是傳遍天下,陶氏坐擁八郡之地,金陵城富甲一方,更兼太平公子的君子之名遍布天下,如今得陶商金口一諾,孔融等人自然是爲了能結交下這等強援而感到高興的。
相比于孔融的欣慰,啃着羊腿的趙雲似是有一些疑惑。
他低聲垂詢陶商道:“敢問太平公子,雲出征之前,曾聞吾主言,平原相劉玄德亦是驅兵至此,欲出兵相助徐州之難,怎麽适才沒有聽你提到他?”
陶商眉頭一挑,轉頭看向趙雲。
“趙兄弟好端端的問起玄德公作甚?你們倆……很熟悉嗎?”
趙雲略是猶豫的道:“熟倒是談不上,不過卻有數面之緣,當初雲投奔到公孫郡守的帳下後,與玄德公和雲長,翼德三人有過幾次會晤,這次讨伐徐州,吾主公孫郡守還特意囑咐雲,用兵之事,還需以玄德公爲尊。”
陶商心中暗道,真是天幸管亥已經把劉備打廢了,不然趙雲得了公孫瓒的将令,以劉備爲尊聽其驅策,自己想要見縫插針,還真就得費上不少的心血。
陶商悲涼的長歎口氣,遺恨道:“玄德公此番,怕是不能夠跟我們一起去徐州了。”
趙雲聞言,驚訝的睜大了眼睛,道:“怎麽會?難道玄德公怕了曹操,不想解徐州之難?不應該啊……雲記得他那個人還是挺見義勇爲的。”
陶商語氣沉痛,表情似是都要哭了出來。
“玄德公見義勇爲,大智大勇,舍身取義的精神這一點我們大家都知道,可他這次着實是太沖動了,舍身舍的有點大,一不小心把自己給搭進去了,醫官說了,沒個一年半載的,他怕是連地都下不了。”
趙雲聞言頓時一驚,奇道:“玄德公怎麽受了如此大難?”
陶商長歎口氣,将目光遞向了孔融等人。
劉備是在自己地頭上出的事,孔融自然是不好推诿陳述之責,隻能把前因後果向趙雲解釋了一遍。
當然,爲了顯示自己沒有責任,孔融在表達的過程中,自然是重點描述了劉備偷偷摸摸,不與衆人商量,私自去會見黃巾賊首的不妥行爲。
中華語言博大精深,不同的話從不同的人嘴裏說出來,完全就是不同的味道。
總之,經過孔融這麽一描述,所有的一切在趙雲聽來,自然是劉備臭瑟所導緻的,完全是咎由自取,與人無尤。
趙雲初出茅廬,跟劉備在公孫瓒手下也就是幾面之緣,雖然頗有好感,但還遠遠達不到曆史上那種刨心挖肺,肝膽相照的深厚感情。
聽了孔融的描述,趙雲也覺得劉備私會囚犯之舉,多少沾些不地道。
況且這些話乃是孔子的二十輩玄孫後代說的,名人效應在那裏擺着,趙雲自然也不會有疑其他。
低頭沉思了一下,趙雲突然長歎口氣,道:“此番出征,公孫郡守讓我一切以玄德公馬首是瞻,可如今玄德公出了這麽大的事,雲卻是該何去何從呢……此事着實有些難辦了,唉。”
趙雲雖然有才華和武勇,但畢竟沒有獨自領導一軍的經驗,而且公孫瓒因他年輕,對其也并不是特别的任重,平日裏鼓勵的話語較少,因此眼下趙雲對自己的信心并不是很濃,反倒是多少猜疑自己的能力。
陶商靜靜的看着略顯局促的趙雲,突然計上心頭,他對趙雲道:“玄德公雖然不能下床,但這一兩日内想必應該是會清醒的吧,他既然去不了徐州,陶某便不妨陪着趙兄弟一起去看看他,順便聽聽他對趙兄弟此番去徐州的事,有什麽意見,如此你也放心,是不是?”
趙雲聽陶商這麽爲自己着想,心中極是感動。
打從自己去年從軍,被郡内推舉到公孫瓒處之後,對自己這麽體貼照顧的人,這位太平公子還是第一個吧。
果然是爲真君子,不負盛名。
……
次日,北海的諸軍皆開始收拾行囊,準備與徐州使者團共同出兵前往徐州,趙雲則是在陶商的帶領下,前往驿館去看望劉備。
張飛前日在北海郡的廳堂内,雖然跟陶商有所争執,但畢竟還是自家的大哥行事理虧,且張飛怒叱陶應的舉動也頗是惹衆怒。
經過關羽對他的一番勸慰,張飛再仔細斟酌自己的行爲,發現前日自己辦事确實欠妥。
而且此番陶商等人也算是不計前嫌,主動來看兄長,因而張飛和陶商之間倒還是彼此客客氣氣的,相對融洽。
關羽今日去城外督軍,隻有張飛留下看護劉備。
劉備經過了十個時辰的昏睡,此刻終于緩緩轉醒。
但知曉了自己如今的變化之後,劉備的心态已經陷入了谷底,整個人渾渾噩噩,忽然沒有了往日的溫暖與随和平靜。
全身重傷不算,連鼻子和牙都被管亥整了型,這一下子算是徹底的破相了,讓劉備一時半刻如何能振作的起來?
問題是這事自己誰也賴不了,從某種程度上來講,全算是自己咎由自取。
好端端,非得争哪門子閑氣,去勸那管亥作甚?
就在劉備躺在床榻上憋屈的不行的時候,張飛推開門走了進來,對他道:“大哥,陶公子來看你了!還有公孫郡守麾下的趙子龍将軍。”
一聽這兩位年輕俊傑來了,劉備差點羞愧的想在地闆上找個縫鑽進去。
自己現在的這幅尊榮,着實是不想見任何人啊。
特别還是這兩個長得那麽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