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水賊頭子們沒完沒了的呱噪,陶商也着實是心煩了。
“好了,好了……這事陶某幫你們擺平。”陶商頗是無奈的唏噓道:“當了二十年的君子,結果還是在你們這些混蛋的手裏栽了跟頭,毀了一世的清名……也不知道是我欠你們的,還是你們欠我。”
一番話,隻把這些水賊頭子們說的面紅耳赤,不知道該怎麽回答的好。
少時,卻見劉寨主唯唯諾諾的問陶商道:“府君大人,打算怎麽幫我們解決此事?”
陶商微笑着盯着劉寨主,道:“那劉校尉覺得,陶某又應該怎麽處理此事?”
事關自己的生死,劉寨主不敢怠慢,他低頭尋思了好半晌,方才猶猶豫豫的道:
“府君莫不是想親自出面,以好言相勸,求盛憲高擡貴手,放過我等?”
陶商笑嘻嘻的看着一臉期待的劉寨主,心下很是無奈。
腦子是個好東西,可惜這幫家夥都沒有。
陶某要是真的這麽去跟盛憲說了,那這吳郡的諸事,若是想再插手,那就是一點可能性都沒有了。
這個世道,最沒用的一種手段,就是求别人!
沒有任何籌謀,沒有任何話語權,成與不成隻能靠别人的施舍……
“你們先下去吧,找周泰交割兵權,至于你們謊報軍情冒功的事,陶某自會去找盛憲解決,你們放心就是。”
陶商不想跟他們多廢話,他怕跟他們說多了,會拉低自己的智商。
這些水賊頭領眼下已經沒有其他的辦法了,隻能是唯唯諾諾的起身退出帳篷外,按照陶商所說的去找周泰交割兵權了。
徐榮一直陪在陶商的身邊,見這些賊寇頭子都退了出去,急忙道:“府君真的打算幫他們解決冒功之事?”
陶商無奈的歎了口氣,道:“他們這些人,雖然愚蠢貪婪又可恨,但他們當初畢竟幫我戰敗了袁術,我現在借機奪了他們手中的人馬,編入金陵水軍就足夠了,若是讓他們死了,隻怕會多少影響我君子的名望,名聲這東西,是招攬天下人才的關鍵,輕易失不得……所以這謊報冒功的罪責,我還是得幫他們想想辦法的。”
徐榮皺了皺眉,道:“冒功是何等罪過,您就算是以劉繇揚州刺史的名義去壓盛憲,他也未必肯服氣,這事是咱們不在理……”
陶商用手輕輕的敲打着桌案,淡淡道:“那就把沒有理的事變成有理,徐将軍,你可知道盛憲是如何發現這些蠢賊謊報軍功的?”
徐榮一聳肩道:“這些愚鈍之輩謊報軍情,說是已經剿滅了山越宗賊祖郎,結果沒過幾日,祖郎的兵就從山裏面奔出來了……”
陶商聞言笑了:“那盛憲親眼見着了嗎?”
徐榮搖頭道:“他一郡之長,哪會天天貓到山溝裏偷窺賊寇……這個自然是沒有的。”
“那他怎麽知道,那支從山裏出來,被認爲是祖郎軍的兵馬,就一定是祖郎的人,而不是别的山越冒充的呢?”
徐榮聞言剛開始有點懵,但随即慢慢的,就開始反應過味來了。
這臭小子,又開始要攪渾水了嗎?
陶商笑着對徐榮道:“你去找我從兄陶基,他是丹陽本地人,多少知道一些祖郎的情況,你打聽清楚了,多派幾隊人馬,裝成祖郎的兵在吳郡各縣現身,記得距離盡量各縣遠一點,隻要讓他們看到就行,而且你不可騷擾打劫平民百姓,隻是現身讓人看到即可……我要讓一夜之間,吳郡處處有祖郎。”
徐榮沉吟了片刻道:“陶基也未必真見過祖郎的人馬,末将未必會裝的像。”
陶商聞言笑了:“就是讓你裝的不像,真裝的像了,誰還會以爲是假的呢?”
一天天的渾水摸魚,這也真是沒誰了。
……
……
陶商在太湖邊,重新收回了當初有小心思的那些水賊頭子麾下的水軍,并将這些自己當初敕封的“虛名校尉”們統統閑置,然後又命徐榮派出十數股兵馬,扮做山越渠帥祖郎的兵馬,在吳郡各地展露頭角。
事情辦妥之後,陶商并率兵直奔吳郡的治所吳縣而去。
盛憲屬于士族文人,昔日又曾是黨人,他的文人聲名很大,幾乎可與孔融這一類的士族文人一較高下,而且他本人與孔融的關系又是相交莫逆。
這也就是陶商眼饞吳郡,但卻一直不方便直接動手搶的原因。
陶商并不想跟聲名素著的文人直接動粗,自己是君子,盛憲是文人大儒,大家屬于一個流派的,都是讓文化圈的高端人士,文化人打文化人,其不是讓那些隻知道打仗的蠻子瞧了笑話?
陶公子最愛的是以德服人。
聽說了陶商率兵即将抵達吳縣,文化人盛憲有點不知所措了。
他想派兵去攔住陶商的進程,但卻不敢。
金陵城的軍威可不是他手下吳郡的兵将所能夠抵擋的更何況陶商入境讨伐山越的行爲,還是經過揚州刺史劉繇的授權,他出兵吳縣可謂是名正言順。
盛憲心煩意亂,不知道應該如何應對。
聽說那陶商雖号太平公子,但用兵打仗極有兩下子,連呂布都被他奪了坐騎。
萬一他對自己動粗,自己一介文儒,豈不是連褲衩子都被他扒的不剩了。
不過很顯然,陶商并不打算對他動粗,至少暫時不會。
陶商先派人給盛憲送了一封書信,表明自己此番前來吳郡的目地,是奉了揚州刺史劉繇的将領,前來讨伐吳郡當地的宗賊,并不想跟盛憲起什麽沖突,還請他不要過于介懷。
陶商的名義很正,信也寫的很客氣,客氣到盛憲沒有任何理由拒絕他。
他甚至連算計陶商都沒有理由。
盛憲的名望、家世,包括他的文人風骨,不允許他在處理這種問題上,和普通的枭雄一樣不顧倫常,因爲名聲對他來說,也是比性命還重要的。
因此他隻能命手下拉開條幅,熱烈歡迎太平公子提兵至吳郡。
二人就在這樣的方式下見了面。
盛憲不顧其他,一見面就向陶商請教了,爲何他陶商當初會派遣丹陽郡的一衆校尉入駐吳郡的下屬縣城,這算是什麽舉動?跟不打招呼就直接進别人家做客一樣不講禮貌。
盛憲打算先聲奪人,給陶商小子一個公理上的下馬威。
陶商默默無語,直接從懷中取出了蓋有劉繇印绶的準入駐文書。
吳郡不是你個人的,是朝廷的,如果把吳縣比作你的家,那你盛憲最多就算是個廉租戶,朝廷有權利雖然讓别人一起來跟你一起租房子住。
就這麽簡單個事,你吵吵雞毛。
盛憲随即展開了第二回合的問答。
盛憲又問陶商,那些入駐的校尉謊報軍情,冒軍功,這事應該怎麽處理。
你的廉租戶過和我一起住,結果引狼入室,包庇小偷,這事朝廷處理不處理?
陶商笑了。
這事他也早有準備。
他拿出一疊公文,都是這幾天他派往吳郡下屬各縣的探子帶回的彙報。‘
陶商告訴盛憲,吳郡現在四處都出現了假冒祖郎兵馬出現的山越衆,十多處地方都出現了祖郎,很明顯,是有其他的山越宗賊在冒充祖郎,因此這不能證明那些入駐校尉們所呈遞的請功表冊就是假的,萬一他們殺的是真的呢?你因爲這麽多冒充的就定他們的罪責,是不是有失公道?
至少得經過論證與仔細甄别之後才能下定論。
盛憲氣的直咬牙,他問陶商:你憑什麽斷定那這些假冒的宗賊裏面,就沒有真祖郎?
陶商反問他:那你憑什麽斷定這些人裏面,就一定有真祖郎?
一番強詞奪理兼帶不要臉的話說出來之後,盛憲差點沒氣暈過去。
但他實在是沒有理由駁斥陶商。
盛憲一開始就打錯了算盤。
他想給陶商下馬威,還不如上來直接跟陶商比作勢,這樣赢的局面還會大一些。
可他偏偏跟姓陶的比胡攪蠻纏,這不是自己找死麽。
盛憲還想再質問陶商别的,卻見陶商打斷了他,反客爲主,另外詢問了他一件事情。
“孝章公,據說近年來,孫氏一族的孫策,一直是在吳郡下屬的富陽縣丁憂守孝的吧?可是陶某在兵進吳郡之後,派人去富陽尋訪孫策的蹤迹,卻發現這個人和他親眷,早就已經銷聲匿迹了,孫堅在世時是豫州刺史,孫策服喪之期未過,他的家族親眷若要從吳郡挪走,想必一定是要有你親自蓋绶的路引才能起行是不是?敢問孝章公,孫策本人現在已經不在吳郡之境了,這件事,您應如何和劉刺史交待?”
盛憲聞言頓時臉色一紅,但口中還是不服氣的道:“孫策服喪之期雖未至,但其宗族長輩已經盡皆聯名,言舉族遷移乃是族中商議之事,非孫策本人不盡孝之故,盛某縱然是郡守,卻又有何理由去阻攔?”
陶商似笑非笑的看着盛憲,道:“理由?那我告訴你一個理由!孝章公管不管孫策孝順與否的事,陶某并不關心,他親爹就是被他本人克死的,與咱們也無半點關系……可是你知道不知道,孫策之父孫堅乃是袁術的附庸,昔日霍亂江南,殺荊州刺史王睿,南陽太守張咨,豫州刺史孔的舉動,皆此二人所爲,孫家人就是一個禍胎,孫策在你的轄境範圍内,你不想辦法控制住他,反而縱虎歸山,日後江南若有禍亂,你就是罪魁禍首!”
盛憲被陶商氣的滿臉發紅,但偏偏又說不出什麽來。
孫策之父孫堅是袁術的附庸,這件事天下皆知,而袁術和孫堅在江南之地連續掀起腥風血雨,這件事盛憲也是知曉的。
但是也正因爲如此,盛憲才不敢随意去招惹孫氏一族。
孫策雖然是在吳郡給孫堅守孝,但不代表他麾下的兵馬丢失了,其堂兄孫贲此刻代替孫策統領孫堅麾下的孫家軍,自己若是随意阻攔孫策,不給孫策路引,翌日一旦被孫氏報複,盛憲的後果可想而知。
文人也不各個都是鐵骨铮铮的。
陶商似是看出了盛憲不能說出的話,随即道:“看來劉刺史說的并沒有錯,江南現在多事,您一介文人似是也當不得這一郡之長了。孝章公,你放走孫策,麗日他出兵江南,生靈塗炭,你縱然是百死也莫贖罪,看在您老多年風骨的份上,陶某也不爲難你,你主動緻仕,把吳郡的權柄交出來,陶某代劉刺史做主,這一頁便算是翻過去了,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