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駛出約有十裏的水路,長江的南面,卻是出現了一條旁支的水線,而陶商的水軍戰船,正一隻接着一隻的急轉入内。
袁術正使勁的催促着樂就快速将大小戰船行駛入水道内,心下卻突然一醒,急忙轉頭看向閻象。
果然,此刻的閻象也是一臉深沉的轉頭望向了袁術。
二人的目光意味深長,彼此間都透漏了一絲警醒。
但見那處水道的兩遍,已經是逐漸顯露了陸地,案上還有少許層層疊疊的山磊,地勢較高,船隻若是順流行駛入其内,而兩旁的山林中卻恰巧藏有強弓硬弩的伏兵,屆時對着江上的戰船一頓狂轟爛射……
想到這裏,袁術不由的倒吸了一口涼氣,他轉頭看向閻象,贊賞道:“多虧了閻主簿的事先提醒,不然袁某此番乘勝追擊之下,還真有可能着了陶商小兒的詭計!”
閻象謙虛的擺了擺手,恭敬道:“上将軍英明神武,在下隻是略作提點而已,算不得什麽大事。”
袁術看着已經進入了狹道的金陵水軍,随即又問閻象道:“那依照主簿之見,袁某接下來,又該如何去做?”
閻象将下巴上的須子用手指打了一個卷,笑呵呵的回道:“此事易爾,陶商的水軍既然想引誘我們進水道,那就讓他們自己進去便是,上将軍不必睬他,咱們轉調轉船頭直取金陵城,少不得須彌之後,陶商的水軍就得自己追出來,到時候,咱們尋機調轉水軍船頭,再行将他們消滅便是……上将軍,戰與不戰的主動權,此番卻是要拿在咱們的手裏。”
袁術哈哈大笑,對着閻象伸出了一根大拇指。
閻象不愧是自己麾下的第一智囊,轉手之間翻手爲雲。
袁術的水軍随即調轉了船頭,不管自顧自沖進了河道的陶商,而是指揮水軍繼續順流而下,直沖着金陵城的方向而去。
當然,袁術并沒有将所有的水軍全部回撤,他還留下了幾艘監視樓船,在這裏的河道口,緊緊的盯着陶商的水軍接下來是如何行動的。
水軍又行出十餘裏,監視河道的小船掌握了尋思,便随即調轉船頭,加快速度貼近了袁術的戰船主隊,并向主船揮動旗幟,遞送暗号旗語。
樂就眯着眼睛,仔細的觀察了一會,咧嘴爽朗大笑:“閻主簿神算!陶商的水軍,果然是從河道中跟出來了,此時是緊緊的追着咱們的水軍,其速比一開始碰見他們的時候,快了許多,照這情形看,姓陶的着實是着急了。”
袁術聞言心下大感安慰,他拍了拍手,話語中充滿豪情:“陶家小賊,如此小瞧于我?些許淺薄之計,也敢拿出來獻醜,能騙的了你家後将軍嗎?如今你的埋伏全然無用,還落在了袁某的後面,這金陵城,袁某倒是要看看你拿什麽去守!”
說到這裏,便見袁術對着樂就吩咐道:“傳令水軍各部,暫且先不用管身後的陶賊,咱們隻管加速行軍,順江而下去取金陵城!且讓陶商小兒在後面,嘗嘗魂崩五内是個什麽滋味!”
“諾!”
……
……
金陵城通往長江出水口往北五十裏的水路,有一處低窪,這裏吃水不深,水草豐盛,有利于小型戰船的行駛與搖橹,而甘甯和周泰,并一衆水寇頭領們,率領着麾下的水軍,此刻都埋伏在這水窪之中。
甘甯坐在一艘小船的船沿上,一邊拿刀撥弄着水面劃拉,蕩出波紋,一邊叼着一個蘆葦杆上下晃悠,語氣顯得很是無奈:“他娘的,等了好幾天了!也不見袁軍的戰船抵達此處,那姓郭的小子莫非不是算錯了時日,延誤了戰機?”
比起甘甯那一副吊兒郎當的熊樣,周泰顯然則是沉穩了許多,也是老練了許多。
雖然不知道陶商爲什麽執意會相信一個年輕書生的戰法,但周泰對此事并沒有做出過多的評論,陶商雖然年輕,但周泰能感覺的出此子并非凡人,他一味的相信那名姓郭的策士,一定是有着他的想法。
周濤用戰刀杵着船闆,靜靜的望着遠處的江面,漠然道:“左右都已經答應了陶府君加入了官軍的隊伍,無論他怎麽安排布置,咱們身爲官軍,便隻需遵守其意便可,别的一概不管。”
甘甯嘿嘿一笑,轉頭将口中的蘆葦吐到了長江中,伸出舌頭舔了一下手中的刀口:“問題是老子已經是等得不耐煩了!袁術那賊匹夫,怎麽地就是不到?真真急煞死人也。”
周泰對于甘甯的有些習慣頗看不慣,他眉頭皺了皺,低聲訓斥道:“瞅你那臭德行,好歹也是官軍中人了,能不能有點正經樣子。”
甘甯恒了一哼,懶得睬他。
就在這個時候,蔣欽突然從旁邊的船上跳了過來,對周泰低聲道:“大當家的!”
周泰不滿的轉頭瞪視了蔣欽一眼。
蔣欽被周泰這一眼瞪的有點懵,渾然不知道自己哪句話把周泰惹毛了。
甘甯哈哈一笑,嘲諷似的看着蔣欽,努了努嘴道:“叫錯稱呼啦!”
“哦!”
蔣欽這才明白自己在什麽地方把周泰惹毛了,趕忙改正自己的錯誤,重新道:“平虜校尉!”
周泰的臉色這才适當的有所緩和。
甘甯則是輕輕挑眉,在一旁撇了撇嘴。
周泰這厮,也是蠻虛榮的說。
“探子來報,從北面的水道上,有大船隊向着咱們這邊順江而來!”
周泰和甘甯聞言皆是精神一振。
甘甯的屁股和腿一使勁,直接從船沿上跳了起來,落在甲闆上:“是袁術的水軍,還是金陵城的水軍?”
蔣欽沉聲對甘甯說道:“兩路水軍皆有,不過袁術的水軍在前,金陵城的水軍則是在後面跟着!”
甘甯和周泰聞言詫然的互相對視了幾眼。
陶商轉達郭嘉戰術的時候,曾告訴兩人要守住金陵城前數十裏的水路交口,并告訴他們等袁軍抵達,便出兵攻擊袁術的水軍,而且屆時是會以袁術的船隊在前,金陵城的船隊在後,他們屆時會與甘甯和周泰并一衆長江水寇,兩路夾擊袁術的水軍。
對于這件事,甘甯和周泰其實是不太相信的。
按照道理來說,袁術的水軍順江而下,陶商的水軍當是以阻止他的戰略位置從長江南面去抵擋袁術的水師……按照一般道理說來,袁術的水軍是不可能跑到陶商水軍前面的,即使是跑到了他們水軍的前面,依常理度之,袁術應應該是先回身擊潰他們,而不是順江直取金陵城,反倒是将陶商他們扔在後面。
這中間,到底是發生了什麽事情,居然會讓兩軍攻守易位?
姓陶的和姓袁的,到底會不會打水仗啊?
看來那個姓郭的,說話也似乎并不是完全在吹噓。
周泰摸着下巴,轉頭對甘甯道:“看來那位姓郭的先生雖然年輕,但胸中着實是有幾分算計的……陶府君在安排咱們這些人的時候曾說,咱們若是一旦出戰,袁術必然會調轉船頭,猛攻其身後的金陵軍,到時候金陵城的船隊會盡量拖延住袁術的勢頭,而咱們則便乘着這個空擋,猛攻袁術之後,可獲全勝……此言是真是假,看來很快便能見分曉了。”
甘甯嘿然陰笑道:“管他是真是假,待咱們出陣之後,一切便有分曉,再說袁術縱然不回頭又能怎樣?爺不怕他!”
……
……
袁術的船隊,此刻正順着長江順流而下,突然之間,一對密密麻麻的小船卻是從斜面的蘆葦蕩的水路中橫穿了出來,以極快的速度奔着袁術的船隊直插而來。
樂就最先發現了前方水軍的蹤迹,見狀急忙禀報袁術。
袁術和閻象聞言頗是驚奇,急忙從船艙内跑了出來。
袁術眯着眼睛,仔細的觀望着對面向自己沖來的水軍,對閻象道:“想不到陶商小賊居然還有水軍埋伏在此,袁某倒是小觑了他。”
袁術的身後,閻象笑呵呵道:“上将軍勿憂,依在下觀之,那些兵馬不過是金陵城最後的守城兵馬而已,當不得多大事,你看他們的戰船皆是小船,連一艘像樣的樓船都沒有,而且小船上的人衣着不齊,兵械也是各異,想必是陶商麾下的弱旅之師,成不了多大風浪。”
袁術眯眼觀瞧半晌,也是贊同了閻象的意見。
“眼下金陵城的守城兵馬也上了水陣,閻主簿認爲,咱們當下應是如何處置此戰?”
閻象慢悠悠的捋順着胡須,道:“金陵城的守軍來到江面上倒好,省得咱們攻城還需費許多力氣,此刻正好将他們一并收拾……依在下之間,這支兵馬皆是後方的弱旅,成不得多大氣候,關鍵還是跟在他們後面的陶商主力,姓陶的小賊既然是想跟主公做最後一搏,那主公不妨事随了他的心願,且先分出一部分小船去擋住袁術的來軍,主公引領大軍攻堅後方的陶賊,先滅陶商主力,然後在将正面的金陵守軍剿除,其後便再無憂慮。”
袁術聞言眼珠子一轉,尋思了一會,點頭道:“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