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段時間,首領張燕曾召集黑山軍諸位渠帥,意有南下黃河,向兖州攻略拓展之意,張燕對于此次南征,似是比較意中白繞和另一位黑山将領于毒……
那次會議乃是秘密中的秘密,參加的隻有黑山軍的諸位頭領,袁紹的幹兒子若是想知道其中的細節,卻是萬萬不可能的……他說他懂三易,難不成是真的?
白繞本身就是個沒文化的漢朝底層社會閑散人員,因爲素質的低下和文化的匮乏,導緻此人對一些神鬼之論倒是頗爲崇信,所謂的子不語怪力亂神在他這純粹就是一句屁嗑。
曆史上的白繞,在初平二年與于毒、眭固等人一同攻略東郡,雖然一時得手,但卻最終引來了曹操,白繞戰敗身死,而通過擊潰這一支黑山軍的戰鬥,曹操得以順利入駐兖州,在兖州站穩了腳跟。
白繞心中忐忑莫名,随即與陶商和郭嘉等人告别,他自己率領着兵馬,奔着黑山軍的大本營而去……說不得這次南下侵略兖州的将領,得勸張燕改上一改,誰愛去誰去,白某就在黃河以北待着!
眼看着白饒等人回返營地率領黑山兵馬即将遠去,陶商不由長長的舒了口氣。
又過了一關。
而這個時候,韓浩亦是率領三千泰山軍趕到,他上下打量了陶商一會,詢問道:“公子,沒什麽事吧?”
陶商擺了擺手,示意韓浩無礙,接着看向郭嘉。
“颍川陽翟人郭嘉,字奉孝,與颍川書院曆代諸學子交厚,深得颍川荀氏與陳氏族人之誼,與荀、荀攸、鍾繇、戲志才、陳群、辛評等人爲友,其餘諸人皆爲颍川士族出身,唯有你以寒門之卻可與其等并列,蓋乃你有天翔劃宇之才,鬼神難辯之機……對嗎?”
陶商一番話說出來,饒是郭嘉機謀百出,有随機應變之能,也不由被他诓的有些慌,心中暗自驚詫。
颍川郭氏的戶籍都在陽翟啊,這陶商是徐州人,他是從哪調查出來的?
連他平日裏交什麽朋友都知道的這些詳細,這小子是幹什麽的?
狐疑的上下打量了陶商幾眼,郭嘉一挑眉,道:“難道你原先認識郭某?”
陶商沒有回答,而是發自肺腑的感慨一歎,喃喃道:“沒想到給人裝兒子居然還能裝出個鬼才義兄,你的登場可委實比我閃亮了許多……”
說罷,忽然見陶商整了整袖子,微微一欠身,對着郭嘉做了一個長揖。
郭嘉見狀吓了一跳,他适才在帳中和陶商、白繞相處了一會,知道面前此人雖然不是袁紹的幹兒子,但卻是徐州刺史陶謙的親兒子,丹陽陶氏現任的嫡長子,日後的家門掌權人。
對于郭嘉這樣的旁支子弟來說,被士族公子如此畢恭畢敬的行禮,還真就是頭一回。
看着陶商對待自己這般謙恭,郭嘉不由長歎口氣,擺了擺手,難得的有了點正經表情。
“罷了,陶公子何必行如此之禮,郭某儒門一介狂生,焉能受得起這般待遇?我不怪你剛才故意擠兌我就是了。”
陶商聞言一笑,原來郭嘉以爲自己行此大禮是爲了适才的一些言語冒失而道歉,殊不知本公子這一次乃是爲了求才。
秦穆公重金迎接蹇叔,齊桓公禮賢下士,劉玄德三顧茅廬……今日得蒙天意,大才落在了陶某面前,我陶商又豈可不仿效名人以求賢若渴之心請其入仕呢?
“郭先生,實不相瞞,在下丹陽人陶商,久仰郭先生之大名,如雷貫耳,今日得見,實乃天意使然……陶商年輕識淺,本沒有資格請先生入仕,但如今天下紛亂,天子蒙塵,陶某欲盡一份綿薄之力于漢室天下,怎奈見識淺薄,恐不能與天下虎狼相争,今得見先生,實乃命中注定的緣分,陶某想請先生入仕陶府,陶某願意以師禮待之!”
陶商這一番話說完,不僅僅是郭嘉,就連徐晃和韓浩,也不由的愣在了原地。
陶商是丹陽陶氏的嫡長子,又是刺史的長公子,更是被許子将評判爲“太平公子”的天下俊秀,論及身份和眼下的資曆名望,雖然尚是白身(實際上已經被董卓敕封爲丹陽郡守,邑比兩千石),但日後必将能執一方牛而,成爲當世青年俊傑中的翹楚人物。
至于這個郭嘉,一看就是旁支子弟不說,一身行頭也是顯得極爲寒酸,看他那瘦削病态的模樣,能不能吃飽飯都在兩說之間,陶商爲何要對他如此恭敬,豈不是自我降低身份?
但陶商此刻就是打的這個主意。
自己如此降低身份,以一顆赤誠的心來感動郭嘉,不怕他姓郭的不被感動的痛哭流涕,納頭便拜。
郭嘉呆愣楞的看了陶商半晌,突然咧嘴一笑,又恢複了往日浪蕩的神采,蹦出一句道:“你别鬧。”
陶商聞言,赤誠的面孔頓時一僵。
這姓郭的……他怎麽不按書上的劇本念詞啊?他不是應該接上一句:“承蒙公子不棄,嘉願效犬馬之勞”嗎?
郭嘉根本就沒尿他這一壺。
“郭先生……”陶商伸手抓了抓後腦勺,疑惑道:“你是不是在考驗陶某呢?”
郭嘉聞言,不由氣笑了:“考驗你?你有什麽可考驗的!小小年紀毛還沒長全,還學别人出來禮賢下士……不過确實還似模似樣,嘿嘿,可惜郭某不吃你這一套!”
陶商皺起了眉頭,恭敬道:”郭先生,陶某确實是一片赤誠,誠心邀請先生出山,與陶某共鑲大事,還請先生不吝賜教。”
郭嘉将頭一扭,嘿然道:“陶公子,不好意思,郭某沒有閑工夫陪你玩。”
陶商眉頭一皺,道:“怎麽能是玩呢?郭先生難道看不出陶某的一片誠心嗎?”
郭嘉吸了吸鼻子,表情顯的很是高深,道:“誠心……是有那麽幾分,可惜郭某的心已被你們這些豪門士族所傷,眼下隻想回鄉隐居,沒個三五七年,是不會再考慮出仕的。”
徐晃聞言不由勃然大怒。
“好你個酸儒,本事不大,架子可倒是不小,你當我家公子是誰?他這般屈節邀請于你,你卻給臉不要……”
“好了。”陶商伸手擋住徐晃的話頭,冷冷道:”不要多言。”
說罷,轉頭看向郭嘉,依舊保持着那副謙謹之色,欠身道:“郭先生,陶某不知道自己哪裏做的不好,如何才能請的動先生出仕?”
郭嘉搖了搖頭,道:“公子雖有大志,可惜并非我心中之明主,郭某身如飄萍,你我還是随波聚散的好,以後若是有緣,說不定還會有再見的時候,翌日若有機緣,郭某自當爲公子見教。”
陶商聞言沉默許久,長歎口氣,道:“先生果然非同常人,才情不凡非等閑可比。看來陶某今日,是沒有機會請先生入仕了。”
郭嘉亦是感慨道:“郭某入仕之心已死,還請公子見諒則個。”
陶商點了點頭,道:“既然先生執意要走,陶某自然沒有強留的道理,請吧。”
郭嘉聞言道了聲謝,随即便轉身去尋自己的馬。
陶商看了郭嘉的馬,心中頓時計上心頭,搖頭歎息道:“先生欲從河北歸颍川,騎着這麽一匹瘦馬橫跨中原之地,如何使得?”
郭嘉聞言,臉色不由的一紅,饒是他放浪形骸,但囊中羞澀之狀被人道破,心中還是頗爲尴尬的。
陶商轉身對韓浩道:“給郭先生去尋一匹駿馬來!”
韓浩領命而去,少時便牽了一匹高大雄壯的河内駿馬,來到郭嘉的面前。
在接過馬缰的一刹那,郭嘉驕傲的臉龐上,也不由的動容了。
“先生,陶某初識先生,無有寶物爲贈,這匹馬,就算是贈給先生橫跨中原的代步騎乘,還請先生多多保重。”
郭嘉此刻,也收起了适才的怠慢之心,他心下很受感動。
“郭某活了二十多年,還是第一次見到公子這般年輕且禮賢下士之人,唉,适才所言,孟浪了,還望公子勿要往心裏去……陶公子,後會有期。”
說罷,便要翻身上馬。
“先生留步。”
陶商突然出口又喚住了郭嘉。
在郭嘉疑惑的目光中,陶商轉頭對韓浩又吩咐道:“去取些盤纏過來。”
韓浩領命而去,少時爲陶商帶過來一個布包。
陶商将布包放在郭嘉的手裏,和煦笑道:“郭先生,從河北往颍川,一路辛苦,陶某觀先生面色不佳,隻怕身體并不是太好,這一路上風餐露宿的,可别弄壞了身體,這些盤纏先生拿着,一路上多吃些好的,不要委屈了自己。”
郭嘉捧着布包的手,頓時有些顫抖了。
“陶公子……你這?!”
陶商微笑着一伸手,道:“郭先生,後會有期,你要時刻記住,徐州有一人,對先生日夜朝夕相望,先生日後若有需要,可随時來徐州找陶某,陶某無有不從。”
郭嘉揚天長舒口氣,慨然歎道:“徐州陶氏父子……乃真君子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