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水戰場旁的一條小路上,那兩輛被西涼軍士兵趕出戰場的車輛來到了戰場側面的一處偏僻的羊腸窄道之上,那些跟着車跑的家奴們也被驅趕到了兩輛車攆的旁邊。
家奴們一個個膽顫心驚的蜷縮在一起,驚恐地看着那些渾身浴血,面貌兇狠的西涼軍人。
這些西涼軍士兵的眼眸中,全都布滿了血絲,仿佛在他們面前的這些并不是人,而是一鍋待嚼的食物而已。
“呸!”
西涼軍中,貌似領頭的一個西北漢子狠狠地朝地上啐了一口痰,喘息着道:“娘的!這仗簡直沒兒個!殺完了一波又一波,怎麽也不盡,都過了個把時辰也不見咱們的兵馬來援!再這麽拼下去,咱兄弟們有幾個死幾個咧!”
另一名西涼軍士兵道:“大兄!洛陽的财物被上面的将軍和校尉搜刮幹淨咧,咱們辛苦拼殺,臨到頭得了甚來?咱今兒索性乘亂跑了,日後也不幹這要腦袋的勾當!”
那些西涼軍聞言,紛紛點頭應和。
原來這一小隊西涼軍,适才在戰場上奮勇搏殺,可眼見身邊的同僚們一個接一個的被聯盟軍的士兵砍翻,戰場的形勢俨然都快變成了一邊倒的局面也不見人來救援……不由心生絕望。
爲首的百夫長于是索性領着麾下存活的兵痞們乘亂撤到了後方,又從公卿的隊伍中,以武力威脅,強行劫持了兩輛車攆并一衆家奴,乘着混亂脫離了戰場,連滾帶爬的逃到了這處遠離戰場的幽靜羊腸小道……不爲别的,卻是想做逃兵了。
但脫離戰場哪是那般容易的?縱使是這些西涼軍極爲小心,但在逃到此處的前夕,還是有許多的西涼士兵和被劫持的家奴在戰場内被沖散或是格殺……等好不容易脫離了戰場跑到這裏再一清點,這隊西涼軍和家奴幾乎各自損失了将近一半。
“大兄,咱們從戰場跑了,就成了逃兵,若是回頭被查出來,少不得就要殺頭的!……要不咱還是回兒去吧。”一名西涼兵頗爲憂慮的說道。
“你個猴娃娃!說啥子咧?我你個沒出息!”那爲首的西涼百夫長狠狠的踹了那士兵一腳,直接将他踢了個跟頭!
西涼百夫長咬牙切齒地道:“都走到了這一步,還回去作甚?現在回去,若是讓人瞧見!今日的辛苦豈不全都白費!“
那被踹倒的西涼士兵從地上爬起來,哭喪着臉道:“可是,大兄,咱也沒有盤纏,這兩手空空地,咋回鄉哩?”
百夫長怒道:“你給老子圪蹴那!”
那西涼兵剛站起來,被百夫長一呵斥,吓得又趕緊蹲下了。
西涼百夫長轉頭冷冷地看着那兩輛被劫持的車攆和那些仆從,陰狠道:“我們爲嘛要劫持這兩輛車攆來此,不就是爲了搶些财物,回去賺個太平日子嗎?”
一衆西涼兵聞言,方才恍然大悟!
他們這才明白百夫長适才要他們說啥子也得把兩輛車劫出戰場!卻是爲了逃跑前,搶上些财物做盤纏!
西涼兵們頓時都露出了笑容,忙不送跌地點頭:“啊是!啊是!還是大兄說得對!搶了這些當大官滴,回去賺太平日子咯!”
見衆人達成了意見統一,便見那百夫長猛一轉身,将手中的長戟沖着那些家奴一指,呵斥道:“你們,把身上的财物給老子拿出來,還有,身上的衣服也統統脫掉!”
說罷,那西涼軍百夫長仰頭看了看那兩輛沒什麽動靜的車攆,陰森森地道:“車上的,也都别裝死了!把财物細軟乖乖的給老子從車上卸下來,綁在拉車的馬上!!都快着點!”
那些圍靠着車攆的家奴當中,一個年歲較大的、看似管家的人物,哆哆嗦嗦地走了出來,拱手哈腰道:“這位軍爺,切切不可如此啊,你可知道這兩輛車攆上的人都是誰?分别乃是當今朝中的司徒大人和禦史中丞……你如此兇蠻,卻不知得罪的是何等人物……”
話還沒有說完,便見那西涼軍的百夫長一戟便紮入了那老管家的胸膛!鮮血一下子迸濺的四處都是。
但見那百夫長面目猙獰,呲牙道:“老子連命都不要了哩,還管你啥子狗屁中丞!”
老管家話詫然的瞪着雙目,死死地盯着那百夫長,渾然不敢相信這兵痞居然不由分說,直接就動手殺人……
但此刻後悔以晚,便見老管家身體一軟,已是無力用手捂住淌血的傷口,軟綿綿的倒在了地上,渾身抽搐,一點一一點的咽了氣。
“殺人啦!殺人啦!”
饒是那些家奴今日已經看了太多的腥風血雨,此刻見老管家無端被殺,也不由被驚吓的放聲嘶叫。
那百夫長一腳将死不瞑目的老管家的屍身踢到一邊,将沾血的長矛一橫,指着那些家奴咬牙切齒地道:“都給老子閉嘴!誰再喊,誰就死咧!”
家奴們不敢再出聲,隻是喏喏地低聲抽泣。
“把衣服都脫哩!交出财物!快!”
這一次不再有人敢出言反抗,兩輛車攆旁邊的所有人都開始按部就班的照着那百夫長的話,交出身上的包裹行囊并脫下了身上的外服。
那些西涼軍兵痞随即上前,撿起地上的衣服包裹,翻來覆去的查驗檢覽。
百夫長點了點頭,然後又轉頭看向兩輛車攆,陰森森地道:“車上的,裝什麽狗紮勢!還不滾下來?難道要老子跳上去,在車裏殺幾個給你看看咧!快點!出來!!”
“…………”
那百夫長沖着車上喊完話後,過了一會,終見其中一輛車攆的布簾被緩緩的拉開,從車上緩緩的走下了兩個人,其中一個,是一位滿頭白發,身材略顯佝偻的半大老頭。
但見那老者身着黑色的朝服,頭戴黑色高冠,兩溜黃色飄帶順着頭冠的兩側順下,在這種混亂的局面中,老頭的朝服和頭冠居然保持的十分整齊,望之依舊肅穆,足可見這老者平日裏何等的自律清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