擁有君子之風的徐州軍高軍階将官們今夜又齊齊的出現在了許莊之内。
但見莊子之内,家家戶戶夜不閉戶,偶有幾處燈光閃起,不多時又即刻消逝,莊内的小路曲徑而通幽,顯得别有一番風味,這份甯靜與祥和與當下的這個世道,仿佛略顯格格不入。
真是一塊偷雞摸狗的寶地啊。
糜芳身穿一襲黑衣,顯然是經過刻意的精心打扮。
“大公子,末将早已派遣斥候打探清楚了,整個莊上,就屬莊内西北角上的那家大戶養的豬最多,按時間算一下,差不多也快出欄了!今夜正是下手的好時機。”
陶商聽了這話不由得想笑。
“糜将軍老謀深算,爲了今夜這一刻連斥候都出動了,想必萬無一失……既然如此,就動手吧!”
糜芳點了點頭,沖後一招手。
十來個人影飛也似的跟随着他向着莊上的西北角而去,一個個身形矯健,此時方将徐州軍平日的訓練成果顯露的淋漓盡緻。
一衆人等不多時就到了糜芳所言的人家,衆人尋摸到了豬圈,立刻分工,大部分人在豬圈四面放哨,剩下的人由糜芳領頭,蹑手蹑腳的踩着籬笆翻身而入。
豬圈裏的豬顯然都預感到了災難的來臨!
但見一頭應該類似于家長的母豬悲憤的嚎叫了起來,聲調此起彼伏頗有音律。雖然聽不太懂,但聞其調色之高昂,音色之悲慘,已盡顯其内心中對這個黑暗/世道的怒火與控訴。
正所謂人爲刀俎,我爲豬肉。
“快點!”圈外的陶商有點着急了,這豬再這麽瞎叫喚,過一會被抓個現行可就是太丢人了,回頭徐州軍有何面目見天下人。
糜芳一手一個,使勁地拽着兩頭豬的尾巴,一邊拼着命的往後拉,一邊呼哧帶喘地回道:“大公子,這偷豬不比偷雞啊,難度和技巧委實是大上許多!”
“誰讓你全帶走了!”陶商眼中火光四射,氣的恨不能蹦進去扇糜芳一個大耳刮子:“集中火力,牽走那頭最能嚎的!”
一語點醒夢中人,還在四散抓豬的衆将官,紛紛集合到了一處,對着那頭還在引吭高歌的母豬,連拉帶趕,連騎帶踹,用最快的速度将它弄出了豬圈。
那頭母豬倒也是頗通靈性,知道自己今日是徹底悲劇了……看這架勢,定然是難逃這群畜生的魔爪!
大限将至之下,母豬拼着最後一絲力氣,發出了最爲響亮的一聲悲嚎:“噢噢哦~~~!”
……
……
“住手!”
突聽噼哩啪啦的一陣脆響,豬圈後面突然飛躍出一條大漢的身影,如鐵塔一般站立在衆人面前,厲聲大喝:“爾等是何人,好大的狗膽!”
月黑風高,陶商看不清來人長相,隻是依稀能瞅着個輪廓:隻見來人身高體寬,膀大腰圓,将近兩米的個頭,瞅這囫囵樣,少說也得有二百五六十斤的體重。
陶商略顯尴尬地咧咧嘴角,露出一個很僵硬的微笑:“圈裏的豬成精了?”
“放屁!”來人狠狠地啐了一口:“老子是人不是豬!哪裏來的毛賊,敢偷某家的牲口!活的不耐煩了?!”
陶商臉色一紅,顧左右而言他:“吓我一跳,還以爲是天蓬元帥臨凡,原來是人變的……”
糜芳冷笑一聲:“是人就好說……給我拿下!休得讓他走漏風聲,引來别人卻是不妙!”
大漢冷笑一聲:“放心吧!我不找别人,單與爾等較量便是。”
衆人撸胳膊挽袖子,便見幾個校尉、都尉連帶着随同而來的護衛一湧而上,行成一個包圍圈,對着大漢張牙舞爪的紛紛撲上。
大漢哼了哼,站穩馬步,氣吸胸肺,左手劃掌,右手握拳,對着迎面沖上來的校尉一拳迎面擊出,“砰”的一聲巨響,正好打在那名校尉的胸口上。
“啊!!”
那校尉的身軀便如同斷了線的風筝,整個人倒飛出去,“咣當”一聲落在豬圈的栅欄上,猶如吊死鬼一樣,哼哼唧唧的哀叫……愣是不動彈了。
衆人一下就傻眼了。
适才那校尉平日一向以力大自居,雖不至于說是徐州軍中最骁勇善戰者,但能憑武藝做到校尉這個官職,必然是有兩把刷子的,想不到居然被這大漢輕描淡寫的一招就給幹滅火了……衆人焉能不驚。
糜芳也是被大漢的怪力吓的夠嗆,但情急之下也顧不得許多了,低聲怒道:“還愣着幹什麽?都給我上!”
衆人暗自都吞咽了一口吐沫,一窩蜂的再次沖着大漢撲去。
大漢也不留手,兩隻沙缽大的拳頭左呼右嘯,猶如金鑄的鐵錘一般,在黑夜中晃出點點勁風,一拳一個,被擊中的人沒有直接倒地的,全都是被打飛了出去,一時間豬圈外面人影翻飛,無論是校尉、都尉、亦或是随行而來的侍衛,沒有一個能挺過兩下的,全部都是一拳ko。
委實是慘不忍睹啊!
“還說不是妖怪!”陶商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目視着自己被打的四仰八叉的手下,以這大漢的勇力和蠻勁,憑他一個人要把這些人全都留下并非難事,可歎自己帶來的這些人皆爲軍中将校,居然沒有他手下一拳之敵……徐州軍的将官選備,未免也太羸弱了些。
“招打!”
衆人被打倒後,終于輪到了糜芳,大漢左掌推出,正中糜芳後背,便見糜芳“啊”的一聲慘叫,身體不由自主的便要朝着被趕出圈的那頭豬的方向跌撞去……
大漢突然面色一變,急忙右手伸出,一把将糜芳抓住,拎在手裏。
陶商眉毛一挑,面露詫然之色……這家夥,莫非是怕糜芳飛出去,砸了他養的豬?
“閣下真豪傑也……能不能饒我一命!”糜芳被大漢拎在手裏,猶如拎雞一般,但還沒忘了出言求饒。
“呸!”大漢狠狠地啐了一口,惡狠狠地道:“就這兩下子!還敢來偷某家的牲口,臨了還要求饒,簡直就是孬種!你若挺直了腰闆跟某家說話,某家還念你是條漢子,可你這等慫貨……哼哼!”
說罷,便揚起了沙缽大的拳頭,要沖着糜芳的臉盤砸下!
“放了他……”一個懶散的聲音慢悠悠地響起。
大漢聞聲不由一愣,覓着聲音的來源望過去……
隻見陶商不知何時,已經騎在了那口被趕出欄的母豬身上,用随身攜帶的青銅匕首抵住了那頭豬的咽喉,母豬九死一生,此刻再次被陶商制住,又開始發出新一輪哼哼唧唧的慘叫聲。
大漢面色頓時變得緊張了:“休傷吾豬!”
果然!
從剛才大漢出手不讓糜芳砸到這豬來看,這人雖然勇力卓絕,但卻極是愛惜這些牲口。
“你把我的人放下。”
大漢看了看手中拎着的糜芳,哼了一聲,随手便将他扔在地上,糜芳和其他的人一個個彎腰駝背,互相攙扶着站了起來,站在一旁,不敢再靠近大漢一步。
陶商悄悄的沖着糜芳咳嗽了一下,又沖着豬圈甩了甩下颚,做無聲的指點。
糜芳平日裏雖然楞了吧唧的,但關鍵時刻還是挺上道的,立刻就明白了陶商的意思,他見大漢此刻緊盯着陶商,便悄悄地從懷裏取出火信,向着豬圈那邊慢慢地挪動了過去……
大漢此刻的注意力全都在陶商身上,根本沒有注意糜芳的舉動,他惱火地瞪視着陶商,怒道:“你敢動吾豬一下,吾定打折你一條腿做賠!某家言出必行之!”
“你最好是小點聲。”陶商晃了晃手中的匕首,繼續抵住豬的咽喉:“不然我骟了它。”
大漢聞言,嘴角不由得直抽抽。
看看這混賬話,骟豬把刀擺在豬脖子上?還要骟一頭母豬……
那頭豬剛才就被糜芳等一衆人折騰的夠嗆,此刻也是氣喘籲籲,斜卧在地上喘息,動彈不得。
大漢咬牙切齒,但顯然是把這些豬當成寶貝,随即退讓了一步:“這樣吧,今日之事權且作罷,隻要你放了某家的豬,我就放汝等自去,此事便不再追究,如何?”
陶商輕輕一笑,笑的非常和藹可親。
“多些閣下的好意,不過你最好轉身看看後面……”說罷,伸手一指豬圈,
大漢轉過頭去,但見豬圈已經在不知不覺中被糜芳燒着,火光乍起。
“賊子安敢!!”
大漢大驚失色,附近沒有水源,火勢若大後果不堪設想,他也顧不得陶商了,急忙跑到路邊,抱起路邊的一個裝着草葉的袋子便奔着豬圈沖去。
見大漢被火勢吸引了過去,衆人紛紛搶路而走,糜芳臨走時不忘報仇,一邊跑一邊還順勢淩空躍起,給了大漢一個側踢。
大漢忙着滅火救豬,沒工夫搭理糜芳,但他豈是吃虧之輩,也是扯着嗓子怒道:“賊子安敢如此!?踹我是不?行!某家記住你了!你們等着,這事沒完……”
糜芳等人哪還有心跟他繼續掰扯,早已經一個個拖着受傷的身體,沿着蜿蜒的小路,疾馳逃竄而去。
……
……
衆人沿着小路狂奔而逃,一路上氣喘籲籲,連着狂奔了幾炷香的功夫,方才停下歇腳。
“呸!”糜芳也學大漢的模樣,狠狠地啐了一口,跺腳道:“豬沒偷成,反倒是挨了一頓胖揍!真個晦氣!那漢子是何許人也?我等這許多軍中将官居然打不過他一個?”
陶商穿越回來後,身體素質較弱,撐着大腿根呼呼喘着粗氣:“養兵千日用兵一時,糜兄,我對爾等的戰鬥力着實是感到非常失望……關鍵時刻連個鄉村野人都治不住……這次讨伐董卓的前途,我個人認爲十分堪憂。”
糜芳和衆将校都弄了個大紅臉,表情很是羞愧……今日的表現着實是差了一些,管着數千人馬的軍中将領們,讓一個養豬的揍的沒羞沒臊,半點脾氣都不敢有,傳出去确實太磕碜人了些。
“大公子,要不我回去提大隊人馬,再來報仇?”糜芳試探性的問道。
陶商對糜芳這種不要臉的行爲深感無奈。
“糜将軍,我們徐州軍是君子之師,怎麽可以持槍淩弱,以衆欺寡?一衆将校讓他一個人擺平就已經夠丢人的了,你調遣兵馬來報仇……赢了不光彩,萬一再輸了,豈不讓天下人笑掉大牙?”
糜芳聞言一愣,顯然是沒有想到這一層利害關系。
适才那個漢子如此厲害,萬一那個莊上的人都跟他一樣生猛,這幾千兵馬好像還真不夠他打發的。
“大公子深謀遠慮,實在是令人深感欽佩,這還沒等讨董卓呢,先輸給一群村民,折卻軍中銳氣!”
陶商悲哀地看着以糜芳爲首的這幾個軟蛋将領,此番讨董,什麽都想到了,就是沒想到徐州軍實在是太面,特别是以糜芳爲首的這幾個軟蛋……
前途确實堪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