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昕一看,就知道自己吩咐的事情,他們應該辦好了。
于是道:“東西帶來了?”
“帶來了……”王聞從自己懷中取出一個用布包着的小包,小心翼翼的放到趙昕前面的地面上,然後打開,露出了裏面白色的粉末晶體,約莫隻有三五兩的樣子。
但趙昕看到它的瞬間,眼睛就亮了。
“呈上來……”他吩咐着:“孤要仔細看看它!”
于是,這包粉末被送到了趙昕身前。
趙昕低頭,用鼻子聞了聞,沒有異味。
他輕輕拿手沾了一點點,放入嘴中品嘗,一股清涼、辛辣中帶着微鹹的味道,瞬間從味蕾傳導到大腦中。
“确實是!”他笑了起來,笑的無比燦爛。
前世無數種種往事,在心頭浮現。
黑火藥,人人皆知,乃是中國古代煉丹師們的副産品。
在唐代被首次應用于戰争,到了現在的大宋,也出現了最初的種種火器用具。
最出名的,莫過于曾公亮與丁度現在在寫的那本《武經總要》裏記載的哪三種早期‘火藥’。
之所以打引号,是因爲,它們其實根本不算真正的火藥!
作戰效果最好的火炮火藥,其配方也極爲繁瑣,原料多達十種。
最關鍵的是——它們根本不會爆炸!
這些火藥武器,與其說是爆炸物,不如說是燃燒品。
主要殺傷力來自于猛烈燃燒後釋放出來的毒煙或者燃燒本身造成的破壞。
至于什麽沖擊力之類的東西,根本不存在。
作爲穿越者,趙昕前世,自然也會學習穿越者前輩們做過的事情——攀科技樹。
而且是那種瘋狂憋後期的攀法。
可惜……
現實給了他當頭一棒!
知道配方就能制造出東西了?
這跟知道了圖紙,就能量産愛撫娘娘的神話有什麽區别呢?
事實是——配方擺在人眼前,按圖索骥,也不一定能生産出來。
哪怕隻是,人類科技革命史上最初級的造物——黑火藥!
那配方,趙昕在穿越前,就已經在無數小說裏被科普過了。
于是,當他即位掌權後,立刻開始摩拳擦掌,想要用二十年時間,憋出一支可以排隊槍斃的部隊,然後将遼人全部摁死!
然而,現實卻給他的天真與幼稚迎頭一擊!
呵呵……
大宋的材料全是未經提純制備的礦石。
充滿了各種雜質,有着種種問題。
搭配在一起後,有的能爆炸,有的不能,有的甚至隻能勉強燃燒。
于是,他不得不開始埋頭研究各種提純制備技術。
好不容易搞定了,他又發現,還是不能制備出威力足夠的黑火藥。
問題出在哪裏呢?
他用數年時間才搞明白——原來配方是假的!
有黑火藥,萬裏長征才開啓第一步。
火槍,哪怕是最簡單的火門槍,也考驗着大宋冶金技術與工匠們的手藝。
而趙昕又想着憋後期,不肯玩火門槍這種低級貨色,一門心思想着憋出燧發槍。
結果自然是悲劇了。
用二十年,才憋出幾杆一開槍就炸膛的劣質貨!
這給了他迎頭一棒,讓他終于醒悟了一個真理——武器裝備,靠憋是憋不出來的。
隻有實戰和實踐,才能促進裝備的更新換代,才能培養出足夠的産業人才,維系整個生産鏈條不斷更新換代。
回憶着前塵往事,趙昕輕輕揉捏着手裏的這些熬煮出來的白粉。
他知道,應該将這種劃時代的武器,盡快列裝。
讓它們上戰場,去發揮它們的作用,讓敵人哀嚎,讓天下膽顫。
于是,便可以富集人才、資源,加快它們的使用頻率。
武器裝備都是這樣的,使用次數越多,效果越好,更新換代和改進的速度也就越快。
便是後世,除了核武器,那件兵器不是生産出來後,就會被想方設法的找個地方去使用一下?
因爲不使用,不實踐,就不知道問題可能會出現在那裏?更不知道該如何去改進。
軍事技術就是這樣子的。
完全是靠實踐,靠不斷的戰争,在戰火中淬煉而出。
閉門造車,隻能造出不切實際的樣子貨。
于是,趙昕看向王聞與高若讷,對他們吩咐道:“一個月内,孤要看到一千斤這樣成色的粉!”
“國公……”王聞小心翼翼的問道:“您可是打算用此物,制某種神藥?”
在當代,這白粉醫用價值比軍事價值高多了!
加上趙昕身上的光環,難免不讓人聯想翩翩。
趙昕卻隻是神秘一笑,道:“遵照孤的命令去做就行了!”
“臣謹奉德音!”高若讷立刻拉住滿懷好奇的王聞,躬身受命。
“臣謹奉德音!”王聞也醒悟過來,立刻俯首受命。
“去吧……”趙昕揮手說道。
送走高若讷和王聞,趙昕就将甘昭吉叫過來,對他命令:“卿且往司庫,調**兩百斤,**一百斤至春坊備用……”
“**要磨粉,過篩,取其細末……”
“那個亦如是!”
大宋本身**産量很少,但有一個國家,卻年年把**大批大批往大宋運——日本。
而這種東西,大宋也是蠻需要的。
因爲它被廣泛用于煉丹、驅蟲、殺蟲和治療各種皮膚病。
尤其是宮中的内臣們,特别需要硫磺。
故而,大宋皇城内庫中,常年儲備着數千斤的硫磺。
“臣謹奉德音!”甘昭吉聞言,立刻就去辦。
趙昕則躺下來,閉上眼睛。
現在,他很期待,一個月以後,當大宋君臣們,親眼看到地球上第一次人工制造的爆炸物後,他們會有什麽反應?
“這隻是一個開始……”
“反應鏈條的第一個環節……”
火器出現後的人類曆史,趙昕心知肚明。
他也清楚他在做什麽?
更明白自己的所作所爲,會産生怎樣的後果。
生産力提高後,生産關系随之改變,社會構成應聲而動,上層建築也就徹底改變了。
于是,伴随着隆隆而來的汽笛聲。
皇冠落地,君權束手。
講道理,作爲大宋唯一的皇嗣,他本該抗拒這個曆史,本當拒絕這一切。
然而……
曆史書上描述的慘狀,讓他不得不去做這些事情。
靖康之難,宗室如草芥,帝姬似雜草。
徽宗、欽宗的妃嫔、女兒們,整個汴京的百姓與士人,都将成爲屠刀下的犧牲品。
他可不願自己的子孫,淪落到那個凄慘地步。
更何況,火器的出現,社會的變革,不一定會導緻皇冠落地。
德皇威廉、俄國沙皇、霓虹天皇,都因火器的出現,而皇權穩固,所謂後膛槍時代無戈、命,不止是說說而已。
火器既是反抗的利器、戈命的利器,也是統治的利器!鎮壓的利器!
有了火器,農民起義就和兒戲一樣,工人造反,也随手就能鎮壓。
隻要軍隊不亂,皇權就穩如泰山。
再說了……
“朕死之後,哪管洪水滔天?!”趙昕冷笑着:“自己爽了最重要!”
經曆了前世的失敗後,趙昕此生已不願再憋屈。
自己爽完再說。
反正,那些可能的後果與後患,怎麽也影響不到他。
甚至連他兒子也威脅不到。
既然如此,那當然是先爽喽。
爽完了,再考慮别的問題。
反正,事情再壞,也壞不到靖康之難,再糟糕也不可能糟糕的過崖山陸沉。
于是,趙昕心安理得,甚至躍躍欲試,迫不及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