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忽然打住,一雙波光潋滟的靈動大眼直直望着自己,鳳承允基本能猜到她此時心中的想法,鳳承浩被他關了一段時間,回來時帶着一身傷,硬說和他沒關系,太過牽強。
她有時候很聰明,有時候又很遲鈍,此時,顯然聰明占了上風。
轉過身,鳳承允朝外間走去。
俞聽雪一愣,随即蓋上藥膏盒子,捏手裏飛快地從床上翻下來,追在鳳承允身後到外間,見他已經在沙發上坐下,她連忙坐到他身邊,急急的問:“鳳承浩不是被你關着的嗎?他的身體出了什麽問題?你知不知道?”
“你關心鳳承浩?”鳳承允眯起眼眸看她,低沉的聲音陡然冷厲了幾分。
“我才不關心鳳承浩。”俞聽雪一臉嫌棄的反駁。“我是想起那天在車上,聽到你和吉韬通電話,你讓吉韬放了鳳承浩,猜想鳳承浩是被你關起來了。幾天後他才回來,一回來奶奶就請來家庭醫生給他檢查身體,我是擔心鳳承浩的身體要真出了什麽問題,他們賴到你頭上怎麽辦?鳳二爺時刻等着抓你的小辮子,方女士也不是省油的燈,到時候他們在奶奶面前告你的黑狀,你就百口莫辯了。”
原來她關心的是自己,擔心二叔一家在奶奶面前告他的黑狀,鳳承允眼裏的冷厲隐去,神色緩和了許多。
“這個你不必擔心,二叔一家剛搬回來住那會兒,沒少告我的黑狀,可惜,奶奶一次都沒信過他們說的話。”
“以前奶奶不信,不表示現在不信啊。”俞聽雪可沒他心大,還是很擔心。“再說以前奶奶沒生病,他們是什麽樣的人,奶奶心裏清楚,自然不會信他們的話。現在奶奶基本都忘記了以前的事,他們要是存心诓奶奶,利用奶奶,奶奶又怎麽招架的住,你得提前防範才是。”
盯着她看了良久,鳳承允贊同的說:“你說的對,我是該提前防範一下。”
自己的意見被他采納,俞聽雪臉上露出滿足的笑容。
“給我吧。”鳳承允朝她伸出手,掌心朝上。
“什麽?”茫然地看着伸到自己面前的手掌,俞聽雪是真不知道他要自己把什麽給他。
“你手裏的藥膏。”盯着她手裏裝着藥膏的盒子,鳳承允在心底歎息,就說她有時候很聰明,有時候很遲鈍吧,瞧,這會兒遲鈍又占了上風。
“喔。”反應過來他要的是什麽,俞聽雪把手裏裝着藥膏的盒子放在鳳承允手掌心,随口問道:“這個是奶奶讓家庭醫生給我看了額頭後,家庭醫生給我的藥膏,你要,是剛剛在浴室不小心也撞傷了嗎?”
“沒有。”鳳承允一邊回答,一邊垂眸打開藥膏盒子,骨節分明的手指沾了些藥膏,擡眸時,見她坐的離自己遠了些,皺眉說道:“坐近些,你坐那麽遠我怎麽幫你擦藥膏。”
他要幫自己擦藥膏,俞聽雪錯愕地眨眨眼,身體沒動。
“我幫你擦藥膏有這麽驚訝嗎?”鳳承允皺眉問,不等她回答,又丢出第二個問題。“你的傷在額頭,我不幫你擦,你自己擦的着嗎?”
當然擦的着,照着鏡子不就能擦着了,俞聽雪想了想,覺得這話不适合在此時說,非常誠懇的搖頭,然後聽到鳳承允說:“知道自己擦不着還不快點過來。”
小聲的嘀咕一聲,俞聽雪挪動身體,把自己送到鳳承允面前,仰着頭,讓他能更方便的幫她抹藥膏。
看着她湊近的小臉,鳳承允眸光閃了一下,唇邊勾起淺淡的笑,她搖頭時臉上誠懇的表情一看就是裝的。
沾着藥膏的修長手指,輕輕點在她額頭上烏青的地方,然後輕柔的緩緩滑開,把藥膏抹塗抹均勻,這是鳳承允第一次給人擦藥,神色專注,手法有些僵硬,至于力道……
“哎呦,你輕點啊。”慘叫一聲,俞聽雪用雙手捂住額頭,水汪汪的大眼,可憐兮兮的望着他。
力道……沒控制好,鳳承允不自然的輕輕咳了一聲,明知故問。“弄痛你了?”
他這不是明知故問嗎?故意的把,見他神色自然,眼裏還帶着顯而易見的擔憂,俞聽雪忽然不好直接回答是了。
“也不是很痛,就是有點痛。”俞聽雪迂回的睜眼說瞎話。
“有點痛你叫那麽大聲,都吓到我了。”鳳承允一臉你真不懂事的表情,心裏想的卻是,昧着良心說謊,也是難爲她。
俞聽雪錯愕的說出不話來,感情,還是她的錯?明明是他用那麽大的力氣搓她額頭上的傷,痛的她忍不住才叫他輕點,反應吓到他了。
要說抱歉嗎?當然不,說了抱歉就真成她的錯了,俞聽雪心裏糾結啊。
看着她一臉糾結的樣子,鳳承允忍了又忍,才忍住笑,一本正經的說道:“把手拿開,我好繼續幫你擦藥。”
“剛剛已經擦過,不用擦了吧。”俞聽雪有點後怕,不想讓他再幫自己擦藥。
“乖,把手拿開,我保證這回不會再弄痛你。”想試探一下她是不是吃軟不吃硬的個性,鳳承允刻意放柔了語氣哄她,本來不抱希望的,沒想到非常成功。
他溫柔的語氣,讓俞聽雪毫無招架之力,緩緩放下手,鳳承允又補上一句。“也不會再讓吓到我。”
剛放下的手又飛快地捂住額頭,俞聽雪睜着一雙大眼,難以置信的望着他。
鳳承允爆出一聲大笑,回蕩在整個卧室裏久久不散。
半響,俞聽雪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自己被他捉弄了,撲上去想拿回藥膏,自己去浴室對着鏡子擦藥,結果是羊入虎口,藥膏沒奪回來,自己反被他困在懷裏,随心所欲地親了好久。
晚餐時間。
今天的餐桌上有些冷清,也不能算冷清,隻是少了兩個人而已。
鳳奶奶依然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鳳承允和俞聽雪也并排坐在自己的位置,兩人對面的位置是鳳亦玄和方詩雨坐的,此時正空着。
奶奶似乎料到鳳二爺和方詩雨不會下樓吃飯,什麽也沒問,直接讓蠻姨上菜。
看到鳳二爺和方詩雨沒下樓吃飯,俞聽雪心裏的擔憂不但沒放下,反而更甚,鳳承浩失蹤那麽久,回來身上帶着傷,鳳二爺和方詩雨肯定不會輕易的善罷甘休。尤其是方詩雨,她還記得自己用盆栽砸傷鳳承浩那次,送鳳承浩去醫院,醫生給鳳承浩包紮後說沒有大問題,觀察一晚就可以出院。
第二天,鳳承浩不肯出院,她和鳳承允沒轍,隻好由着他,方詩雨回來後,鳳承浩更是連續住了好幾天院,足矣說明方詩雨多在乎她兒子。
這次,不知道鳳二爺和方詩雨會怎麽對付鳳承允,她真擔心。
她想問問奶奶鳳承浩的傷如何,又不知道怎麽開口,同時也怕奶奶想起鳳承浩的傷,心裏難受。她也猜測過鳳承浩的傷可能是假的,下樓看到奶奶的神色,她就知道自己猜錯了,鳳承浩的傷是真的。
對了,鳳承浩是怎麽受傷的?是在鳳承允關着他的時候受得傷?還是放了他後,他自己不知道在哪兒受了傷?
若是鳳承浩自己弄傷自己,帶着傷回來隻爲嫁禍鳳承允,那事情就更麻煩了。
碗裏忽然多出一塊雞蛋包肉,打斷了俞聽雪的思緒,緊跟着,鳳承允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吃飯你也能走神,腦子裏琢磨什麽呢?”
俞聽雪愣愣的偏頭,看着鳳承允,她能說是在琢磨鳳承浩的傷嗎?
顯然不能。
低頭吃飯的奶奶,聽了孫子的話也擡起頭看着聽雪,俞聽雪回神剛想轉開目光,又對上奶奶的目光。
“聽雪,是額頭還痛嗎?家庭醫生給你的藥膏擦了沒?”鳳奶奶關心的問道。
“擦……擦過了。”結巴了一下,俞聽雪連連點頭,臉卻不争氣的發熱,因爲想起鳳承允幫她擦藥時,那個差點讓兩人都失控的吻。
眼角瞄見鳳承允臉上得意的笑,俞聽雪的心咯了一下,一股不好的預感從心底竄起。
“對,她擦過了。”鳳承允接話,先看了奶奶一眼,回過頭看俞聽雪時,又壞心的補上一句。“我幫她擦的。”
清脆的聲音響起,俞聽雪手裏的筷子掉在桌子上,她連忙撿起筷子,緊緊握在手裏,小臉一臉通紅。
她臉紅的樣子,很像熟透的蘋果,讓人忍不住想咬一口,鳳承允忍住抓她過來咬一口的想法,大掌輕輕覆在她紅彤彤的小臉上,語氣低柔醇厚。“我們是夫妻,我幫你擦藥天經地義,在奶奶面前不用害羞,她老人家見我們感情好,隻會高興。”
“對對對,我很高興。”鳳奶奶笑着附和孫子的話,看着孫媳婦紅彤彤的小臉,欣慰的說道:“看着你們小兩口感情好,我是真高興,很高興。”
她高興不光是看到兩口感情好,還有孫子對媳婦的體貼,懂得體貼和照顧自己媳婦,說明孫子是真正的長大了,她現在隻要等着抱曾孫就好。
想着不久的将來,家裏會多一個白白嫩嫩的娃娃,鳳奶奶就笑得合不攏嘴。
俞聽雪朝奶奶尴尬的一笑,垂下頭,一隻手悄悄放在桌子下,狠狠的在鳳承允腰上擰了一把,他不說話,沒人當他是啞巴。
一會兒不捉弄她,他能死嗎?光擰一把還不覺得解氣,又擰了一把。
鳳承允說是知道她此時的想法,肯定會回她一句,不會死,但心情肯定沒有捉弄她來的舒暢。
小女人是真下狠手擰他呀,鳳承允不動聲色,心裏卻在盤算着,最好擰自己身上能被她擰出些淤青來,這樣的話,吃完飯兩人回房,他才有借口拐她幫他擦藥,因爲是她狠心擰出來的淤青,自然該她負責給他擦藥。
想起擦藥,鳳承允又想起一個問題。
“對了奶奶,給聽雪擦額頭的那盒藥膏,一天擦幾次啊?”擦藥的時候他問了聽雪,結果聽雪說她沒記住。
“啊?”鳳奶奶正做着抱曾孫的美夢,聽了孫子的話一愣,回答說:“家庭醫生和聽雪說的很清楚,你問聽雪啊,怎麽問起我來了。”
鳳承允也不迂回,直接說:“她忘了。”
“忘了。”鳳奶奶又是一愣,眸光移到聽雪身上。
俞聽雪垂着頭,尴尬的不行,如果可以,她真想鑽到餐桌地下去,太丢臉了,家庭醫生跟她說的時候,她一直心不在焉地想着鳳承浩的傷,壓根不知道家庭醫生說了些什麽。
“三少爺,家庭醫生和三少夫人說的時候,我站在旁邊,所以,我記得。”蠻姨在此時開口,看了眼尴尬地想鑽桌子地下的俞聽雪一眼,繼續說道:“家庭醫生和三少夫人說,藥膏早中晚擦一次,不出三天,烏青就能消失,最多擦一個星期就能全好,疤痕都不會留下。”
“對對對,我記得家庭醫生說的最後一句話,不會留下疤痕。”俞聽雪連忙附和蠻姨的話,想掙回一點面子。
“謝謝蠻姨。”鳳承允先向蠻姨道謝,然後挑眉看着俞聽雪。“你現在又記得了。”
俞聽雪的臉又不争氣地紅了,垂下頭,決定今天之内再不和他說話。
鳳奶奶看着孫子欺負自己媳婦,用筷子打了一下孫子的手臂,說了聲不準欺負我的孫媳婦兒,害的俞聽雪直到吃完飯都沒好意思擡起頭看奶奶。
額頭上有傷,俞聽雪順理成章的和鳳承允說自己不跟他去公司了,鳳承允沒強迫她,看她的眼神卻很複雜,複雜中似乎還摻雜着别的什麽東西。
以前,俞聽雪隻要不上班的時候,除了回去看爸媽,就是窩在自己和表姐租的房子裏,抱着手機要麽看電視,要麽打遊戲。以養傷爲由,呆在家裏,她倒是沒像在出租屋那樣,抱着手機看電視或打遊戲,而是陪着奶奶,不是在客廳看着奶奶織圍巾,就是在奶奶的房間裏看電視。
第一天,吃中午飯時,鳳二爺和方詩雨,甚至是鳳承浩,都沒出現,吃晚飯時,三人也沒出現,俞聽雪覺得奇怪了,但出于避嫌的考慮,什麽也沒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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