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劉瑩和她說,鳳承允今天不知道怎麽回事,在辦公室裏發了好大一通脾氣,她當時在腦子裏想象不出鳳承允發脾氣的樣子,隻因她沒見過鳳承允發脾氣的樣子,這會兒連着見了幾次,她都有點被吓到了。
大手一揚,提在手裏的包包被鳳承允扔回沙發上,他朝俞聽雪走了一步,縮短兩人之間的距離。
此時的俞聽雪神經緊繃,像驚弓之鳥般敏感,她垂着眸,看到鳳承允的腳動,連忙後退一步,拉開距離。
她後退的行爲徹底激怒了鳳承允,大掌伸出,一把捉住她的手臂,狠狠吸了一口氣才壓制住快要噴薄而出的怒焰。
“聽雪。”他喚她的名字,暗啞的聲音透着壓仰,待她擡起頭看他,鳳承允才繼續說道“我給你一個機會跟我解釋,發這一則申明的原因,不過你最好想清楚了再說,因爲我給你的機會隻有一次。”
這哪裏是給她機會,分明還是在警告她,俞聽雪一雙水眸瞬也不瞬地望着他。
“在藍灣花園,我當着售樓部的幾位員工和方經理,以及業主代表們的面,答應按賠償合同上的條款,賠償藍灣花園的業主們。”小心地觀察他臉上的神色,見他沒有再發怒的迹象,俞聽雪才繼續說“可這樣一來,公司會面臨不小的損失,我想來想去,唯有我主動離開公司,以後再也不參與公司的任何事務和抉擇,才能堵住股東們的嘴。回來的路上,我把自己的想法和吉韬說了,還請他回辦公室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幫我在公司的内部網站上發那則申明,務必要讓整個公司的員工和股東們,都看到我的申明。”
“業主代表們逼迫你答應的?”鳳承允眯起眼睛問她。
不能怪他這樣想,她被業主代表用水杯砸傷額頭,心裏有了懼怕,業主代表們說什麽她便答應什麽,也是有可能的。
“沒有。”俞聽雪搖頭。“業主代表們沒有逼迫我答應什麽,是我自己要答應的,剛剛交付的房子出現問題,是開發商的責任,不能怪業主們鬧。換位思考一下,如果是我花錢買的期房,等了一兩年終于拿到房子,打算按照自己喜歡的風格裝修,結果發現房子有問題,我也會找開發商鬧。業主們鬧,是合情合理,我們作爲開發商,給業主們合理賠償也是理所應當,你當初願意在賠償合同上簽名,應該也是覺得業主們的要求不過份,對不對。”
鳳承允定定的注視着她,目光裏有贊許,也有驚訝,他第一次發現她這麽能說,幾句話竟然把他說服了。
她也說對了,他當初在賠償合同上簽名,的确是覺得業主們的要求不過分,隻不過,她隻說對了一半。另一半是因爲,他知道藍灣花園出現的小問題,是二叔給他找的麻煩,處理好了,萬事大吉,處理不好,影響藍灣花園之後的銷售。
但所謂的處理好,又存在着兩難的抉擇,不按照業主們的要求賠償,公司損失的是信譽,反之,按照業主們的要求賠償,公司損失的是資金,所以無論怎麽選,都不得好。
他當初也是考慮再三後,才決定選後者,聽雪竟是連考慮都沒怎麽考慮,直接選了後者。
“我是不是說錯話了?”見他良久不說話,俞聽雪不安的詢問。
“沒有,你說的很對,我當初在賠償合同上簽名時,的确是那樣想的。”松開她的手臂,大掌輕撫她白嫩的臉頰。
他贊同她說的話,應該是不生她的氣了,但猜測畢竟是猜測,沒有證實,俞聽雪又問“那你不生氣了?”
“我爲什麽生氣,你不明白嗎?”鳳承允反問,看着她額頭上的烏青傷口,深幽的眸中溢滿疼惜,壓抑住的怒氣又開始亂竄。
“我明白啊!”俞聽雪連連點頭,怕他不信,又說了一次。“我真的明白。”
他剛剛生氣是因爲看了她請吉韬發的申明,之前生氣是因爲她額頭上的傷,她明白的,都明白的。
盯着她看了半響,鳳承允歎氣說“你不明白。”
“我明白,我真的明白。”俞聽雪急忙強調。
“要讓我相信你明白很簡單,你說說我爲什麽生氣。”鳳承允說道。
“你剛剛生氣,是因爲看了我請吉韬發的申明,之前生氣,是因爲我被業主代表用水杯砸傷額頭傷。”俞聽雪把自己心裏想的說了。
幽深的眸光睨了她良久,鳳承允又歎了口氣,失望的說“你果然不明白。”
自己剛剛生氣是因爲看了她請吉韬發的申明嗎?不是,他生氣是因爲她決定發申明前,沒和他商量,還有她發申明的目的,是犧牲自己保全他。她以爲,她爲他犧牲自己,他會很高興,不,他不高興,隻會覺得他鳳承允已經窩囊到,需要她犧牲自己來保全他的地步,叫他如何不生氣。
之前生氣是因爲她被業主代表砸傷額頭,她也隻說對了一半,另一半是因爲她受了傷不告訴他,還企圖用帽子遮住傷瞞着他。
看着她一副懵懂的樣子,他真想掐死她,這小女人有時候很聰明,有時候又很遲鈍,再和她說下去,他不保證自己會不會動手掐死她,最直接的辦法是,不說話。
打印紙飄落在地上,鳳承允一隻手摟住俞聽雪纖細的腰,一隻手按住她後腦,低頭狠狠地親上去……
拗不過鳳承允,俞聽雪還是被他帶去了醫院。
沒排隊挂号,直奔樓上醫生辦公室,俞聽雪還沒看清門口牌子上醫生的名字,就被鳳承允拉進醫生辦公室。
看清坐診醫生那張俊美帶笑的臉,俞聽雪默了,終于明白鳳承允爲什麽不用挂号,直接拉她來看診了。
醫生是他舅舅,還排隊挂什麽号,浪費時間。
辦公室裏,一名醫生坐在電腦前,一名看診的病人坐在醫生斜對面,旁邊站着的兩人看起來像是陪同病人的家屬,四個人一起看來,俞聽雪下意識抓緊鳳承允的手臂,表情尴尬極了。
崔淩寒正在給病人看診,見兩人堂而皇之的進來,愣了一下,轉回目光繼續看着正在看診的病人,詢問病人情況。
一名年輕的護士走進來,看到醫生辦公室裏這麽多人,立刻出聲趕人。“排隊看診的人到外面去等,看完了這個病人醫生會叫病人的名字,外面的牌子上也會顯示病人名字,不要站在這裏,影響醫生看診。”
話落,沒有一個人理會年輕的護士。
正在看診的病人和旁邊陪同的兩人,倒是看了俞聽雪和鳳承允一眼。
鳳承允面無表情,一副誰都不搭理的樣子,俞聽雪很尴尬,眸光看向崔淩寒,希望崔淩寒能幫她和鳳承允說一句話。見崔淩寒正專注的看診,沒空理會他們,想來崔淩寒也沒空幫她和鳳承允說話,決定拉鳳承允出去等,卻拉不動他。
“我再說一次,排隊看診的人到外面去,不要站在這裏影響醫生看診。”年輕的護士又說了一次。
“我們兩個是家屬。”站在病人身邊的兩人異口同聲說道。
年輕的護士看了兩名自稱是家屬的人一眼,眸光看向靠在一起的男女,他們兩個應該不是家屬了吧,就算是家屬,也得出去,看診哪裏需要四個家屬陪同。
女人很普通,長相也隻能算清麗可人,男人……呵,這男人長的真好看,就是一張臉冷冰冰的沒表情。
不過,她心儀的人是崔醫生,其他男人長的再好看,她也無感,年輕的護士擡手指着靠在一起的男女。“你們兩個,出去外面等。”
被人用手指着攆,就差沒喊着名字讓他們出去,俞聽雪羞紅了臉,抱着鳳承允的手臂,用力往外面拉。
“你拉我做什麽?”鳳承允動都沒動,垂眸睨着她。
人家都叫我們出去了,你說我拉你做什麽?俞聽雪很想朝鳳承允這樣吼,不過她忍住了,扯出一抹假笑,軟軟的聲音說道“我們出去等吧?”
“不必。”鳳承允直接拒絕。
他拒絕了,他竟然還拒絕了,俞聽雪瞪大眼睛,很想問他一句,你還要不要臉了。
“我說的話你……”年輕的護士又想攆人,隻是話才出口就被男人冷銳的眼神震懾住,張口結舌,忘了自己要說的話。
“承允,不要吓到我的助理護士。”崔淩寒忽然說道,目光看着面前的電腦,修長白皙的手指一會兒在鍵盤上敲着,一會兒移動鼠标,很忙碌。
俞聽雪心裏明白,崔淩寒忙碌歸忙碌,辦公室裏發生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連鳳承允看年輕護士的眼神他都知道。
鳳承允哼了一聲,對俞聽雪說道“本來打算過幾天去一趟首都,現在看來不用去了。”
“不行,你倆必須去。”崔淩寒倏然站起來,惡狠狠的瞪着鳳承允。“我昨天才視頻和你外公說,你近段時間會帶着老婆去看他,你敢反悔的話,我跟你沒完沒了。”
正看診的病人和兩名家屬,以及年輕的護士,四人都被崔醫生的反應吓了一跳,愣愣地望着他。
這個暴跳如雷,像隻火爆獅子的男人,還是他們所熟知的崔醫生嗎?崔醫生過去的溫文儒雅,和善親切都去哪兒了?
“我要反悔,你能怎麽跟我沒完沒了?”鳳承允挑眉,與崔淩寒的目光在空中交彙,護士出聲攆他和聽雪的時候,他裝死,保持看戲的态度。
“你就是吃定我拿你沒轍,對吧?打你一頓,你外公知道後,肯定打我一頓。”崔淩寒突然一笑,非常神秘。“不過,我倒是不介意親自回一趟首都,把你外公接來和你們小兩口住一段時間,反正你外公想了你十幾年,能和你住一段時間,肯定開心。”
想威脅他不去首都,他回去把老爺子給他接來。
“你不怕奶奶把他攆出去,到時候被他打一頓,就回去把他接來。”鳳承允一副我無所謂的樣子。
聽雪住院的幾天,他和崔淩寒接觸的多些,崔淩寒在努力拉近和修補他們的關系,他看在眼裏,冷硬的心早因爲聽雪而柔軟。加上當年那件事情發生的時候,他還小,崔淩寒也不大,都是什麽也不懂的小孩,他能怪崔淩寒沒有出面阻止嗎?車禍後,他在帝都酒店裏醒來,第一時間找上崔淩寒,算是間接答應了去首都看他,聽雪傷好出院,崔淩寒沒有催促他履行承諾,其用心,他也明白。
他和崔淩寒僵硬的關系改善了,不表示跟首都其他人的關系也跟着改善。
答應崔淩寒去看他,也不表示原諒了他當年的漠不關心,要他喊他一聲外公,抱歉,他做不到。
崔淩寒氣結,他怎麽忘了,鳳家還有一位強勢的老奶奶,腦子裏飛快地轉了一圈,看向俞聽雪說道“聽雪,你男人說話不算話,你要不要考慮休了他?我在幫……你額頭怎麽受傷了?”
本想挑撥離間一下,讓鳳承允吃癟,看到聽雪額頭上受了傷,後面的話自動隐去。
“沒事鳳承允是她男人,俞聽雪又忍不住臉紅,擡手想摸額頭做掩飾,被一隻大手抓住,耳邊響起鳳承允低沉的聲音。“不準碰。”
俞聽雪又尴尬了,對崔淩寒笑了笑。
“你額頭上的傷像是被重物砸的。”崔淩寒是醫生,眼睛又特别毒辣,大多時候隻要看了傷口,他幾乎能猜中是怎麽傷的。“不會是被這小子砸的吧?”
“不是,不是,不是。”俞聽雪連連擺手,重要的事情說三遍。
“不是就好,你們再等一會兒,我先給這位病人看完。”說完,崔淩寒不等俞聽雪或鳳承允回應,坐下繼續給病人看診。
從剛剛崔醫生和這對男女的對話,她可以斷定,這對男女和崔醫生是親戚,并且還是很親的那種親戚。幾乎整個醫院的人都知道,崔醫生是首都人,家也在首都,哪怕崔醫生對自己家的情況閉口不談,大家也能猜出,他家背景很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