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口。”鳳奶奶聽不下去,出聲呵斥方詩雨。“承浩還昏迷不醒,你是他媽媽,在他病床前吵吵鬧鬧,還有臉說承允冷漠,心狠,無情。我看你比承允更冷漠,更心狠,更無情連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人是你兒子都忘了,你有什麽臉面替承浩心寒?說承允不顧堂兄弟情義,你又何曾顧着母子情義?”
鳳奶奶面色陰沉,字字誅心,手裏的水杯重重擱在櫃子上,故意弄出不算小的聲響,讓衆人都知曉她有多生氣。方詩雨說十句話,八句話都是攻擊她的小三子,且還是當着小三子新婚媳婦的面說,安得什麽心思她清楚。小三子結婚,順理成章接任鳳氏總裁,亦玄坐在鳳氏總裁的位子上六年,顯然已經忘記,他隻是代理總裁,小三子才是鳳氏集團的接班人。
不僅二兒子忘了,二兒子一家都忘了。
二兒子在國外爲什麽不回來,她不說,可不表示她心裏沒譜。
被老人家當衆呵斥,方詩雨面子上過不去,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對老太太的恨又漲了幾分,心裏恨,卻不敢當面駁斥老太太。丈夫在外面的形象是出了名的孝子,最聽家裏老太太的話,她要是頂撞了老太太,被丈夫知道後,少不得又要被他訓斥一頓。
被老太太訓斥已經很憋屈,再被丈夫訓斥,她還不得委屈死,俗話說,忍一時,風平浪靜,她已經忍老太太二十多年了,再忍忍也沒什麽,方詩雨恨恨的咬牙,邁步走回兒子的病床邊,在床沿坐下。
兒子,你一定要争氣,等你坐上鳳氏總裁的位置,媽媽才能揚眉吐氣,媽媽今天所受的委屈可都是爲了你,你千萬不能讓媽媽失望。
鳳承允和俞聽雪,蠻姨,三人都沒說話,隻當自己是空氣。
方詩雨的弦外之音,俞聽雪隻聽懂了一半,她隻聽出方詩雨可勁兒的抹黑鳳承允,想借此襯托自己兒子。
眸光朝躺在病床上的鳳承浩看去,定在他臉上,俞聽雪扁扁嘴,心裏腹诽,額頭太高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人,眉毛沒鳳承允的有型,眼睫毛沒鳳承允的長,眼睛沒鳳承允的大,鼻子沒鳳承允的高,嘴唇沒鳳承允的薄……
真是應了那句,貨比貨得扔,人比人得死。
一堆毛病,哪兒哪兒都沒鳳承允好看,心眼還那麽壞,連自己的堂弟都要加害,一次不成還幾次,連毒蛇都利用上,他的心比沙漠裏的毒蠍子還要毒,依她看,鳳承浩更該是那什麽天譴的宿命才是。
鳳承浩要是知道俞聽雪拿他和鳳承允作比較比,一定會氣的從病床上跳起來找俞聽雪理論,他對自己的容貌向來自信,被比的哪兒哪兒都不如鳳承允,叫他如何忍的下這口氣。
其實,鳳承浩長的也不差,随便拉大街上,回頭率也是很高的,贊一句英俊也不爲過,但和鳳承允一比,鳳承浩就真不夠看了。
俞聽雪看了鳳承浩多久,鳳承允就看了俞聽雪多久,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他的臉色也愈來愈陰沉,大有山雨欲來風滿樓的趨勢。
方詩雨無聲的告誡着自己兒子,同時沉浸在對老太太的恨裏,沒空管其他人。
蠻姨和鳳奶奶都看在眼裏,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鳳奶奶開口說道:“承允,我剛剛進來的時候看到電梯口擺放着自動售貨機,你和聽雪去買些喝的回來。”
鳳承允點頭,俞聽雪問奶奶和蠻姨要喝什麽,鳳奶奶說自己剛剛喝了溫開水,不渴,蠻姨說她要減肥,不喝飲料,逗的祖孫三人都忍不住笑了。
在鳳家住了一個月多,俞聽雪已經習慣,蠻姨偶爾會說一兩句冷笑話。
都當方詩雨不存在,沒人問她要不要喝水。
賣水的自動售貨機在電梯口,俞聽雪和鳳承允出去沒一會兒,又回到病房裏,三人還是保持着他們出去時那樣。
奶奶沒說走,俞聽雪和鳳承允自然也不好意思說走,盡管兩人有許多借口可以離開,看在奶奶面子上,留了下來。俞聽雪猜想鳳承浩不醒,誰也走了不成,把奶奶扶到長沙發坐,理由是奶奶年紀大,又剛從山上回來,坐沙發比較舒服,也拉了蠻姨坐在奶奶身邊。
不算長的沙發坐三個人沒問題,坐四個人就有些擠,俞聽雪讓鳳承允坐了,自己坐在鳳承允這邊的沙發扶手上。
四個人坐在沙發上閑聊,幾乎都是俞聽雪和奶奶在說話,蠻姨和鳳承允沒怎麽開口,光當聽衆了。
“你做什麽?”聊着聊着,俞聽雪突然發問,鳳奶奶和蠻姨都用不解的目光看着她,她沒理會奶奶和蠻姨,眸光直直的看着鳳承允。
鳳承允剛擰開瓶蓋,還沒來得及喝一口,聽她到問,順口回答。“喝水。”
“我當然知道你在喝水。”俞聽雪一副沒好氣的表情,指着他手裏的咖啡瓶子說:“我是男人,擰瓶蓋這種差事是男人的專利,你趕緊給我擰回去。”
這話一出,不光鳳奶奶和蠻姨愣住了,連鳳承允都愣了愣,才說道:“這點小事你也要計較。”
他說要當一個真正的男人,他以爲她在說笑,沒往心裏去。
“從小事做起。”俞聽雪說的煞有介事,還催促他。“少啰嗦,快點給我擰回去。”
小三子竟然說自己媳婦啰嗦,膽子忒肥了,不怕回家後跪榴蓮?鳳奶奶和蠻姨不約而同露出同情的表情。
盯着她看了幾秒,鳳承允妥協,把蓋子擰回瓶子上,遞給俞聽雪。“給你。”
俞聽雪滿意的笑了,接過瓶子一擰,本以爲很容易就能擰開的瓶蓋,卻沒擰開,她又加大力氣擰,擰不開,不死心的試了一次又一次,還是擰不開。
“我去,你怎麽擰這麽緊,我都擰不開了。”俞聽雪怒,把瓶子遞給鳳承允。“你趕緊給我擰開一些。”
自己擰不開,還讓别人給他擰開一些,他是個大男人啊!鳳奶奶想捂臉,孫子這麽丢人她也跟着沒臉見人了。
蠻姨這會兒卻盯着自家三少爺,若有所思起來。
“好。”鳳承允無奈,隻好接過瓶子擰開蓋子一些,又遞回到俞聽雪手裏,俞聽雪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接過瓶子一擰,開了,臉上立馬露出高興的笑容,瓶子遞到鳳承允面前。“給,喝吧。”
鳳承允無語的接過瓶子,仰頭喝了一口。
鳳奶奶和蠻姨非常默契的撇開臉,還是不看了,小夫妻倆虐狗呢!
忽然,俞聽雪呀了一聲,伸手就奪過鳳承允手裏的咖啡,不悅的瞪他。“我忘了你現在不能喝冷飲,你怎麽也不提醒我。”
痛了兩天,他是還沒痛夠,她說過的話自己記不住,他也沒記住,真是。
“忘了。”鳳承允淡淡的吐出忘了兩個字,嘴角勾起淺淺的笑意,他剛剛還在想她什麽時候能記起來,出乎意料,比他預想的時間早些。
忘了,他還好意思說?俞聽雪氣呼呼的看着他,恨不得用手裏的咖啡瓶子砸他,重重地哼了聲,不再搭理他,和奶奶繼續聊天。
鳳奶奶一雙精明的眼睛,看看孫子,再看看許是害羞,正低着頭看手機的孫媳婦,心裏别提多高興,孫子和孫媳婦感情越好,她能少些擔憂。腦子裏突然想起一件事兒,一件非常重要,非常重要的事兒,老人家臉上的笑僵住,聽雪要是知道那件事,肯定不會再和小三子在一起。
不是她對自家孫子沒信心,而是,這樣的事情發生太多次,最氣人的一次,那女人都和孫子準備要結婚了,不知道從哪兒得知那件事,毅然決然和孫子解除婚約,從此老死不相往來。如今孫子好不容易結婚,她真不希望看到孫子結婚才一個多月又離婚,可她又能如何?總不能逼迫聽雪一定要和孫子在一起,聽雪什麽都不知道,也算無辜,她哪裏忍心逼迫,萬一聽雪再出個意外……
鳳奶奶不敢再往下想,臉上紅潤漸漸隐去,換上一臉煞白。
蠻姨和俞聽雪都看着老人家的,見她臉色變白,立馬詢問。
“老夫人,您怎麽了?”蠻姨擔憂的問道,握住老夫人一隻手,食指和中指輕輕放在老夫人脈搏上。
“奶奶,您怎麽了,身體哪兒不舒服嗎?”俞聽雪跟着問道,聲音裏滿是焦急。
鳳承允坐在俞聽雪和奶奶中間,在蠻姨詢問時已擡頭看着奶奶,見奶奶一臉煞白,他雖沒開口問,眼裏卻滿是擔憂。
方詩雨也聽到聲音,回頭一看,見老太太臉色煞白,愣怔一下,迅速起身過來加入詢問的行列,臉上,眼裏溢滿擔憂。
鳳奶奶沒看衆人,眼睛直直的盯着孫媳婦,突然抓住孫媳婦的手,嘴唇蠕動了好幾下,卻沒發出聲音,似是有千言萬語要說。
鳳承允看出奶奶有話想和自己說,又見蠻姨輕輕放開奶奶的手,便知道奶奶的身體沒事,剛才蠻姨握住奶奶的手時,是幫奶奶把脈。既然奶奶的身體沒事,又看着自己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顯然是顧慮病房裏有其他人,拍了拍奶奶枯瘦的手。“奶奶,您剛從山上回來,來不及休息又直奔醫院來看二堂哥,二堂哥現在已經脫離危險期,我和承允先送您回家休息,二堂哥醒來,我和承允再陪您一起來看他。”
看着孫媳婦,老人家心裏别提多愧疚,她知道自己記性不好,常常忘記許多事情,六年前發現自己記性不好,她那時候真的很難過。孫子在國外求學,還沒有獨擋一面的能力,她卻不能再幫孫子守住公司,不得不把公司交給二兒子代理,自己和阿蠻四處走訪名醫治療。
兩年前孫子學成歸國,知道了她的病,堅決不準她再出去治療,她知道孫子是心疼自己,也就依了孫子,漸漸地習慣今天忘了這件事,明天忘了那件事。
見奶奶沒反應,直盯着鳳承允不說話,俞聽雪也幫忙勸老人家。“奶奶,聽雪說的對,我們先送您回家去休息,等二堂哥醒了,我們再陪您來看他。”
鳳奶奶緩緩點頭,鳳承允和蠻姨一起扶着鳳奶奶起身,朝門口走去,俞聽雪先跑到門口打開門,三人走出病房後,俞聽雪才跟着走出病房。
病房裏又隻剩下方詩雨和昏迷的鳳承浩,方詩雨連忙回到病床邊,叫醒兒子,她迫不及待要和兒子商量下一步計劃。
蠻姨和鳳承允都是自己開車來的,車開來了當然要開回去,鳳奶奶還是坐蠻姨的車回家,俞聽雪擔心奶奶,提議和奶奶一起坐蠻姨車。奶奶不同意,直說自己沒事,讓孫子去陪孫媳婦,俞聽雪見奶奶很有精氣神的樣子,猜想奶奶可能是真沒事,便沒堅持和奶奶坐一輛車。
兩輛價值不菲的車,一前一後開出醫院停車場。
車子貴了,性能和平穩度非常強,蠻姨開車技術好,鳳奶奶坐在後座幾乎沒什麽感覺。
從後視鏡裏看到老夫人皺着眉,蠻姨知道老夫人心裏有事兒,想了想,還是問了。“老夫人,您剛才在病房裏,是不是想起了什麽事?”
蠻姨和鳳奶奶相處的時間長,比鳳奶奶自己還要了解她。
“唉。”長長地歎了口氣,鳳奶奶擡手揉搓着眉心,嗯了一聲。
“什麽事兒讓您這麽苦惱,跟我說說,我們一起想辦法。”聽到老人家歎氣,蠻姨也不禁擰了擰眉。
“沒有辦法可想。”鳳奶奶搖頭。
蠻姨默了,專心地開車,她了解老夫人脾氣,若是老夫人不肯說的事,無論你怎麽問都别想從老夫人嘴裏問出半個字。
“阿蠻,你覺得聽雪是個什麽樣的人?”良久後,鳳奶奶突然問道。
“三少夫人是個好人。”蠻姨想也沒想給出答案。
“你這個說法太籠統,給我舉幾個例子說說。”鳳奶奶不滿意這個答案。
“三少夫人有孝心,真善良,以後會對您很好。”想了想,蠻姨又補上一句。“她也很聽三少爺的話。”
剛剛在病房裏,三少爺那樣無理取鬧,三少夫人也由着他,讓她擰瓶蓋,她就擰瓶蓋,不準她喝冷飲,她就不喝,真是太聽三少爺的話了。
“你說的對,聽雪的确很聽承允的話。”鳳奶奶也想起病房裏,小兩口玩鬧的一幕,笑得臉上皺紋更深。
“那麽,老夫人您在擔心什麽?”蠻姨順勢問。
鳳奶奶臉上的笑隐去,又歎了一口氣,才說道:“還能擔心什麽,當然是承允的那個宿命之說,我怕聽雪知道以後,和承允鬧離婚。”
這也是她一直擔心的,蠻姨沒有說話,眉頭擰的死緊,老夫人今天才想起三少爺的宿命之說來,她卻是一直都記得,一直都在擔心。
自從三少爺帶着三少夫人回家,她沒有一刻不在擔心那個宿命之說,她努力的對三少夫人好,就是希望三少夫人在知道那個宿命之說後,别像那個女人一般,丢下三少爺,走的幹幹脆脆,從此老死不相往來。
當年那個相士給三少爺批完命後,就消失不見,她和老夫人因爲管理鳳氏,每天都忙的不可開交,便沒當一回事。直到那個女人悔婚,并且和鳳家老死不相往來,她和老夫人才知道當年相士給三少爺批的命數,已經傳的沸沸揚揚,滿城皆知。
老夫人讓她派人去找給三少爺批命的相士,找了很久也沒找到,無端端消失了,之後三少爺每每和女孩子接觸,對方都會因爲這樣那樣的原因,不是失蹤就是死了。害三少爺坐實那個宿命之說,女人見到三少爺像見到蛇蠍,避之惟恐不及,老夫人爲三少爺的婚事愁白了頭發。即使得了健忘症,老夫人也沒忘記給三少爺尋媳婦,四處托人打聽誰家有女兒和三少爺同歲,或者年齡相近,可想而知,那些人表面上答應,私下裏根本沒幫忙。
老夫人有時候還自己上街,坐在街邊的休息椅子上,從面前路過一個女孩,年歲看起來和三少爺相近,就上前去問人家結婚沒,吓得人家女孩跑的更快。一年前,李董事的夫人辦生日宴,請老夫人去參加,生日宴上看到李董事的女兒,老夫人眼睛都直了,一番詢問後,李家小姐願意和三少爺交往。那段時間老夫人樂壞了,每天早上起來臉上都帶着笑容,常常去三少爺面前念叨李家小姐的好,催促三少爺好把握機會,盡快把李家小姐娶回來。
不知道是不是天意弄人,李家小姐出了嚴重的車禍,住進重症監護室,她去看過後,都有種萬念俱灰的感覺,不敢告訴老夫人。同一天三少爺也出事,和商場裏一個女孩從電梯上摔下來,手肘骨折,老夫人知道後差點暈倒,三少爺醒來後性情大變,還因禍得福,與和他一起從電梯上摔下的女孩結了婚。
她不信三少爺是那樣的命,卻怕三少夫人相信,尤其,俞家隻有三少夫人一個獨生女,知道三少爺的宿命之說後,還指不定會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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