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瑩的話落下後,會議室裏又是一陣寂靜。
“老趙,我說讓你暫時放下工作去治病,是爲你好了,你還跟我杠。”俞聽雪一臉惋惜的看着趙磊。
把人推下懸崖,再丢一根繩子給他,不是爲了讓他感激自己,而是告訴他,我能推你下去也能拉你上來,同樣的,拉你上來了,也能再推你下去。
趙磊一聽這話,心想,鳳承允這是在給他機會,隻要他同意放假去看病,便不會被除名,轉念又想,鳳承允剛接任鳳氏集團,沒有根基,随随便便因爲一個可有可無的秘書,将一名經理除名,對公司上下沒法交代。
“謝謝總裁的好意,我回去後一定補上假條。”趙磊咬牙說道,大丈夫能屈能伸,今天鳳承允拿他開刀,警告其他高管,他認了,誰讓他不小心給人抓住了把柄。
好好好,他暫時修養幾日,等二爺回來,他一定讓鳳承允付出慘痛的代價。
趙磊隻猜對了一半,俞聽雪沒有把他除名,一部分原因的确是做給在場的高管看,鳳承允的目的是殺雞儆猴,目的達到,她當然不會把趙磊除名,那樣會寒了其他高管們的心,另一個原因是,還要用趙磊做魚餌,釣出後面小魚大魚。
俞聽雪擺手說:“别客氣,安心治病,我們大家都等着你回來。”
他還回得來嗎?衆人心中各自有思量。
趙磊頹然的坐回椅子上,心中一時間五味雜陳,坐在他對面的高管恨鐵不成鋼的瞪了他一眼,不再看他。
“總裁,會議可以開始了嗎?”一位高管忽然問道。
“再等一下,太太還沒來。”俞聽雪笑着回答,對劉瑩說道:“劉秘書,麻煩你去外面催一下我太太,她再不來,我要生氣了。”
此時衆人才想起,那個跟他幾乎形影不離,會議上被他當槍使的女人還沒來。
一時間,高管們有人搖頭,有人歎息。
“好的。”劉瑩此時心中對男人是又感激,又愛,又崇拜,對他自然是言聽計從,剛轉身,看到站在門口的女子,再次目瞪口呆,嘴裏呢喃。“夫……夫人。”
門口走進來的女人,還是昨天自己才在廁所裏譏諷過,土裏土氣的女人嗎?
換了一身裙子,她整個人都脫胎換骨了,哪裏還有半點土氣,說她是時尚雜志上的封面人物,她也信。
聽到劉瑩的呢喃聲,衆人朝門口看去,女子緩步走進來,一身藍色連身裙,襯的肌膚更加白皙瑩潤,行走間盡顯萬種風情,三千青絲紮在腦後,走路是在身後蕩漾出波瀾,增添了幾分豔麗。
可惜他性子冷,臉上沒什麽表情,不然會更奪人心魄。
高管們多是男人,看到這樣一個尤物走來,齊刷刷站起來,凳子發出怪異的聲音,沒人理會,全都屏住了呼吸,眼睛直直的看着她。
俞聽雪看了眼高管們,心裏有高興,也有不悅,高興是她成功的改變了鳳承允留給别人的映像,不悅,她不喜歡那些男人盯着他看。
佛靠金裝,人靠衣裝,誰能想象的到,你有一天穿上裙子,也是冷豔動人,風華絕代。這是今天吉韬看到他後,說的第一句話,鳳承允不置可否。忽然變成女人,他花了些時間才漸漸适應,穿裙子是俞聽雪的要求,他不想看到她失望的表情,穿了,自己應該也能漸漸适應。
早上出門時,奶奶和蠻姨看到穿裙子的他,愣了好一會兒,接着大肆的誇贊了他一番,聽到吉韬的誇贊,他不痛不癢。
現在看到那些高管們的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鳳承允忽然有些明白俞聽雪要他穿裙子的目的,女孩子都愛美,他平時白襯衣,牛仔褲,白闆鞋,他不止一次聽到有人背後說他老土。
俞聽雪可能也是聽到這句話,心裏氣不過,昨天下班才拽着他去商場買裙子,衣服,包包,等等……
“抱歉,讓各位久等了。”軟軟的嗓音清脆動人,鳳承允臉上卻沒什麽表情,語氣也很淡漠,說話時面對着衆人,眸光幽深。
“太太坐。”俞聽雪給他拉開椅子,非常滿意他冷冰冰的表現,如果他敢對那些看着他出神的男人笑,她立刻拉他出去,并且宣布會議結束。
鳳承允依言坐下,雙眸望着她,剛剛他在門外,她和趙磊說的話他全聽見了,一直以爲她是養在父母羽翼下的嬌嬌女,無尤無怨,不知世道險惡,剛剛,她又改變了他一貫的認知。
先禮後兵,把趙磊逼入絕境,後使出殺手锏,讓趙磊看到她拍下的證據,無從抵賴,自己不說公司的規章制度,讓受害人來說。使趙磊以爲自己被除名定了,她又以一副惋惜的面孔,說着留有餘地的話,讓趙磊又看到了希望,大起大落間失去判斷能力,掉進她的陷阱裏。
如此循循善誘,溫水煮青蛙,不聲不響地幫他解決了趙磊,又完成了他打算殺雞儆猴想法,還震懾住了其他的高管,一舉多得。昨晚她說,她看不懂文件,看不懂數據,看不懂報表,聽不懂會議上主管們的專業術語,他贊同,至于她說自己又蠢又笨,他不贊同了,她不蠢,也不笨,隻是懶。
“你這樣目不轉睛的看着我,是我臉上有髒東西嗎?”俞聽雪被他看的心跳加速,爲了掩飾尴尬,才故意這麽問。
鳳承允輕輕搖頭,拉着她在旁邊的椅子坐下。
男人高大挺拔,女人嬌小可人,坐在一起,畫面非常唯美,劉瑩看得出神,會議室裏,總裁的位置原本隻有一張椅子,代表着絕對的權威,三少爺接任總裁後又添加了一張椅子,以往覺得他是胡鬧,此時看起來卻有點分享的意味在其中。
衆人回神,紛紛摸了摸鼻子,坐回椅子上。
“會議可以開始了。”俞聽雪大聲宣布。
總裁發了話,高管們也不敢在盯着女人看了,紛紛低頭準備着自己的報告表,一時間,會議室裏沒有人說話,隻有紙張被翻閱的聲音。
俞聽雪偏着頭,單手支着腦袋,看着坐在自己身邊的鳳承允,鳳承允輕輕皺眉,無聲的詢問他看什麽?
眼珠轉了一圈,俞聽雪用手另一隻手在會議桌上寫下,因爲你好看。
會議桌上光潔平滑,什麽也沒有,但鳳承允看俞聽雪寫字的筆畫,猜出她寫了什麽,臉一黑,白皙纖瘦的手指在會議桌上快速的寫着。
可惜,俞聽雪沒有鳳承允的本事,看不懂他寫了什麽,對着他搖了搖頭。
鳳承允氣結,心裏罵了一句,這個笨女人,轉開頭不再看她。
站在一邊的劉瑩看着兩人互動,心中又是苦澀,又是羨慕,還有一種無望的感覺,總裁時時刻刻把夫人帶在身邊,開會的時候也一樣,甚至還趁着主管們準備的時間,和夫人眉目傳情。
自己真能得到他的注意嗎?
方骊比她先愛上總裁,心裏想接近總裁,看見總裁恨不得撲過去,卻總是端着高傲的姿态,等着總裁來追求她,這是不可取的,一來,男人隻會追求自己喜歡的女人,二來,男人現在身邊已經有了一個女人。
結論,隻有自己主動追求男人,才能如願,總是端着,隻會讓男人離自己越來越遠,苦了自己。
對,她要主動追求,忽然看到夫人朝自己揮了下手,劉瑩一愣,夫人爲什麽朝自己揮手,看到一名高管已經站起身,她才反應過來,夫人是叫她出去。
她是秘書,不是高管們,不能留在會議室,匆匆朝夫人投去一個感激的眼神,劉瑩朝門口走去,順道關上會議室厚重的門。
會議進行了十幾分鍾,俞聽雪開始很努力,很認真的聽着主管報告運營情況,及發生過的事故,和處理方法,客戶回饋的意見。漸漸的她開始感覺腦袋變重了,眼前也開始模糊,前方說話的人一個變成兩個,甚至很多個,腦子昏昏沉沉,最後很給面子的打起瞌睡來。
鳳承允時不時地看手腕上的表,想看看她能撐到幾時,十幾分鍾後,她的眼睛閉上了,在心中歎了口氣,手在桌子底下輕輕的拍了拍她的腿,俞聽雪醒了,看他一眼,繼續閉上。
看了衆人一眼,好在衆人的注意力都在前方發言的高管身上,沒人注意她,但這會兒沒人注意,不表示一直不會注意到。
正打着瞌睡,腳忽然被踢了一下,俞聽雪瞬間從椅子上蹦起來,椅子發出聲響,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紛紛朝她看過來。
鳳承允擡手捂臉,他的本意是提醒她,可以裝病出去玩了,沒想到她反應這麽大,還引起了衆人的注意。
“哎呀,我肚子疼。”有氣無力的喊着肚子痛,俞聽雪爲了演的逼真,彎腰一手抱着自己的肚子,一手抓住鳳承允的手,羸弱的說:“太太,你替我一會兒,我要去上廁所。”
她演的太誇張了,太投入,完全不顧他們這些觀衆的想法,鳳承允靜靜地看着她,面無表情,隻有他自己知道,他忍笑忍的多辛苦,放在腿上的一隻手幾乎揉碎了裙子布料。
俞聽雪才不管觀衆怎麽想,嘴裏哼哼着,彎腰朝門口走去。
會議室的門關上,裏面的人表情可精彩了,鳳承允輕輕擡了一下手,示意講台上發言的高管繼續。
“又這麽走了。”業務部經理看着門口,壓低了聲音對身邊的人事部經理說道,語氣裏透着淡淡的怒氣和失望,還有對鳳氏集團未來的擔憂。
“不是第一次了,習慣就好。”人事部經理已經絕望了。
“把我們丢給一個女人。”業務部經理心裏氣啊,總裁曾經在他的部門上過班,以前也沒見他這樣,接任總裁整個人都變了,真是……唉。所有的憤慨最後化爲一聲歎息。
“這話你可說錯了,兄弟你還年輕,老哥哥勸你一句,千萬不能小看了女人。”人事部經理眼睛看着端坐在總裁位置上的女人,嘴唇蠕動。“老佛爺也是女人,鳳氏集團能有今天的盛世,全靠老佛爺,上面坐着這位,處事風格,手段和老佛爺相似,可别被她的外表給騙了。”
“還有,務必要記住一點,跟鳳家有關的女人,都不好惹,不然爲什麽别的女人不敢嫁鳳承允,偏偏她敢嫁,加上之前的幾次會議,再小看這個女人,咱們都要吃虧了。”
旁邊女高管心有戚戚焉的補充了一句。“剛剛趙經理的事兒,是鳳承允借由他,殺雞給我們這些猴看呢,都小心點吧,鳳家沒有一個省油的燈。”
鳳承允知道底下的人在小聲議論,隻要不太過份,他可以當不知道,他的處事原則很簡單,做好自己的事情,隻要不觸犯規定,或是影響别人工作,随你蹦跶。
再說逃出會議室的俞聽雪,出了會議室,直接搭電梯,奔向總裁助理辦公室找吉韬。
懶得敲門,推開門一邊往裏走,一邊說:“吉韬,我找你有事。”
辦公桌後沒人,俞聽雪停下腳步,目光環視了一圈,沒有看到吉韬的身影,修長的食指放在下巴上,有一下沒一下的輕點着。
人呢?去哪兒了?走到辦公桌邊,見辦公桌上放着一個文件袋,旁邊放着手機,俞聽雪猜想,手機放在辦公桌上,不是出去倒水了,便是去上廁所,她在這裏等他一會兒。
站着等人太無聊,幹脆自己找點事情做,俞聽雪繞過辦公桌,走到後面的椅子坐下,背低着椅子靠背,用力旋轉,快速的轉了幾圈速度漸漸慢下來,又用力旋轉。
這樣玩了幾輪後,俞聽雪累了,拿出自己的手機,仰躺在椅子上,玩起遊戲來。
吉韬端着剛泡好的咖啡走進辦公室,看到的就是這幅畫面,想起辦公桌上的文件袋,三步并作兩步走到辦公桌邊,看到文件袋沒被打開過,暗暗松了口氣。
“你怎麽又跑出來了?”吉韬問道。
“我聽不懂他們說的話,與其坐在裏面打瞌睡,不如出來透透氣。”俞聽雪玩着手機,看都沒看吉韬一眼。
“這回又是哪兒疼?”吉韬笑問,漸漸摸清了俞聽雪的脾氣,她什麽都好,就是坐不住,尤其是開會的時候。
三少過去冷冰冰,一絲不苟的形象被她毀得幹幹淨淨。
“肚子疼,出來上廁所的。”從上次在廁所裏遇上後,俞聽雪跟吉韬說,也像跟鳳承允說話一樣,有什麽說什麽,無所顧忌。
在爸媽,奶奶和蠻姨面前說話,她必須要斟酌再斟酌,暴露了秘密對她和鳳承允都不好,爸媽,奶奶和蠻姨也會被吓到。
吉韬是唯一一個知道她和鳳承允秘密的人,要是還不能随心所欲的說話,該多累呀。
原來是裝肚子疼出來,吉韬低頭喝了一口咖啡,嗯,有點湯,過一會兒再喝,咖啡杯放辦公桌上。
一個很現實的問題浮現在吉韬腦海裏,他記得她第一次是裝頭痛,第二次是頭暈,第三次……哎呀太多次,他記不太清楚了。
“我覺得你要重新想一個……”遲疑了一下,吉韬看着玩遊戲的俞聽雪,說出自己的想法。“一勞永逸的理由。”
“啊?”正全神貫注的玩遊戲,沒挺清楚吉韬說的話,俞聽雪按下遊戲暫停鍵,望着吉韬。“你剛剛說什麽?”
“我說,你應該想個一勞永逸的理由,讓三少名正言順的替你開會,公司大大小小會議那麽多,遇上難以解決的問題,一天要開好幾次會,甚至一開幾個小時,每次開會你不是這兒疼,就是哪兒疼,不出一個月,你身上沒好地方了。”最後那句話吉韬是開玩笑的。
“你以爲我沒想過麽?”白了吉韬一眼,俞聽雪趴在辦公桌上,沮喪的說:“哪裏需要一個月,我現在都覺得快找不到地方疼了,也忘了一個地方疼了幾次。”
“所以我才說,你要想個一勞永逸的辦法啊。”吉韬從沒在三少爺臉上,眼裏,看到過沮喪,俞聽雪的靈魂住進三少的身體後,他都是經常看到,開始會覺得驚奇,現在已經見怪不怪。
“我想不出來,你幫我想一個吧。”她懶得很,不想動腦子。
“這我怎麽幫的上忙。”吉韬搖頭,這不是他的工作,他才不想攬自己身上,腦海裏浮現今天三少穿裙子的樣子,屈指輕輕敲了一下桌面。“我想到誰可以幫你想辦法了。”
“誰?”直起身,俞聽雪滿臉喜悅的望着吉韬。
“這個人在你身邊。”吉韬故意賣了個關子。“我身邊……”深邃眸子轉動着,忽然看向吉韬,俞聽雪沉下臉,語氣非常不善。“你啊,你不是說幫不上我的忙嗎?”
“不是我。”吉韬恨不得敲她腦袋,怎麽有這麽笨的人,如果是說自己,他會說,遠在天邊近在眼前,不會說在她身邊這樣的話。
不是他,那是誰?在她身邊……想起一個人來,俞聽雪遲疑的問:“你說的是鳳承允?”
你終于想到三少了,吉韬欣慰的點點頭。
俞聽雪誇下臉,歎息着搖搖頭。“不行的,你鬼點子最多了,都幫不上我的忙,鳳承允一本正經,他才想不出忽悠人的法子。”
“你要這麽想,我隻能說,你一點也不了解三少。”吉韬覺得站着說話累,轉身朝擺放在牆邊的沙發走去。
自己不了解鳳承允嗎?俞聽雪在心中自問,随即點頭,的确不了解。“算了,這個先放一邊,我來是有事找你。”
“什麽事?”吉韬随口問。
俞聽雪把昨天晚上商場裏水晶吊燈落下來,差點砸到鳳承允的事情說了一遍。
三少昨晚打電話跟他說了,吉韬當然不能告訴她,自己和三少的推斷,隻說表面的。“昨天晚上商場發生的事故啊,今天早上商場給解釋了,是意外,并且給現場受到驚吓的顧客做了相應賠償。”
“我感覺不像意外,你去幫我查查吧。”俞聽雪說道。
“怎麽查?”吉韬兩手一攤,表情非常無辜。
“如果不是意外呢?”俞聽雪問,不等吉韬說什麽,繼續說:“鳳承允當時就在水晶吊燈下,要不是他反應快的話,他現在已經……如果不是意外的話,現場肯定會有蛛絲馬迹,你找人去查查,肯定能查到的。”
“如果是意外,現場肯定沒有蛛絲馬迹,也查不出什麽?”吉韬用她的話來反問她,然後勸她說:“三少現在好好的,一點傷都沒有,你别東想西想,自己吓自己。”
“我擔心……”
“别擔心了。”吉韬從沙發上站起身,走到辦公桌對面,提醒她。“你出來上廁所夠久的,再不回去高管們該疑心了。”
俞聽雪哼了一聲。“算了吧,那些高管們精明的要死要活,我傻了,才會真以爲他們相信我是出來上廁所。他們不過是發現,鳳承允坐在那裏,和我坐在那裏沒多大區别,心裏清楚我是找借口出來摸魚,懶得揭發我而已。”
“覺悟真高。”吉韬對她豎起大拇指。
俞聽雪得意一笑,忽然一拍桌子站起身。
“怎麽了?”吉韬詫異的問。
“你倒是提醒我了,鳳承允在他們眼裏是我,是總裁夫人,我才是總裁,要是趁我不在欺負鳳承允,逼迫他答應一些不平等的條約,就麻煩了,我得趕快回去坐鎮才行。”話落,俞聽雪快步找門口走去。
吉韬無語,三少是誰,鳳家的繼承人,就算現在是女人的身體,也沒人能欺負到他頭上去。
“對了。”俞聽雪在門口停下腳步,轉身看着吉韬,語氣是從未有過的認真。“還是希望你派人查一查商場水晶燈掉落的原因,或許是我想多了,但我總覺得這件事不像意外,反而像是沖着鳳承允來的。别人站在那裏的時候,水晶燈沒掉,偏偏鳳承允站在那裏,水晶燈掉了下來,太巧了,巧的我開始懷疑,是不是有人想利用意外殺鳳承允。當時和鳳承允站在一起的女人,她叫周秋雨,是城市廣場營業部經理,我的主管……劉凱的上司,也算是我的上司,她向來看我不順眼。我跟鳳承允逛了一圈,吃了飯,什麽事兒都沒有,我一離開,她就找鳳承允說話,還那麽湊巧的站在水晶燈下……”
後面的話俞聽雪沒說,她相信吉韬自己能想到,最後她說:“一次意外,可以解釋爲意外,接二連三,我們要是還不引起重視,說不定哪天,莫名其妙就把小命玩完了,應了傳言。”
俞聽雪轉身打開門走出去,辦公室的門在她身後關上。
盯着關上的門,吉韬出神了很久,回神後,嘴角露出欣慰的笑……
三少,這個女人比你自己想象的還要在乎你。
俞聽雪剛走到會議室門口,會議室的門打開,一個纖瘦的身影走出來。
“你也出來上廁所?”看到鳳承允出來,俞聽雪不會以爲他和自己一樣是出來摸魚,隻當他是真出來上廁所。
“會議結束。”鳳承允看到回來,有些訝異,以往她裝病,要麽趴在會議桌上真睡覺,要麽像今天這樣離開會議室,離開後斷然不會再回會議室。“去哪裏了?”其實他更想問的是,爲什麽跑回來。
“去找吉韬了。”朝會議室裏看了一眼,其他人還坐在椅子上沒動,他一個人出來,俞聽雪朝鳳承允走了一步,小聲的問:“他們怎麽了?”
“思考人生。”一句話帶過,鳳承允又問俞聽雪。“你找吉韬做什麽?”
事實是,那些高管們思考的是他剛剛說的話,她對這些沒興趣,他也沒必要說的太清楚。
“當然是爲了……”打住脫口而出的話,俞聽雪又朝會議室裏看了一眼,心想,高管雖然沒看他們這邊,可她和鳳承允站在會議室門口,說的話他們肯定能聽見,伸出手,笑眯眯的說:“買水了,喝水。”
鳳承允靜靜地看着她,沒有接她手裏的飲料,明白她沒說實話,是因爲會議室裏的人,心中還是有些不舒服,淡淡的說:“會議室裏有茶。”
“苦荞啊!”想起會議室裏的苦荞茶,俞聽雪忍不住撇了撇唇。“那是在會議室裏才需要喝的,現在出了會議室,不用降火。”
趕鴨子上架,被迫以鳳承允的身份接任鳳氏總裁,大大小小的會議她參加了不少,每次開水喝的茶都是苦荞茶,她問過鳳承允有沒有别的茶,鳳承允說沒有,開會時喝苦荞茶是奶奶的定的。
奶奶在公司裏被尊稱爲老佛爺,她定的規矩,至今還沒人敢更改。
“不喜歡阿薩姆是吧。”俞聽雪見他不接,猜他應該是不喜歡,收回右手,伸出左手,變戲法似的,左手裏拿着的是瓶咖啡。“咖啡。”
她以爲在逗小孩呢,鳳承允這回看都沒看一眼,直接走人。
“太太,太太,你怎麽都不理我,我……”眼睜睜的看着他走了,剛想追上去,高管們陸陸續續走出來,俞聽雪看着他們問:“你們,誰惹太太生氣了?”
俞聽雪想的很簡單,她不在會議室裏,剛剛也隻和鳳承允說了幾句話,給他水喝,肯定不是她惹鳳承允不快,既然不是她惹的,便是這些參加會議的高管們惹的。
“沒有。”衆人紛紛搖頭。
不是他們惹的,不信,俞聽雪朝鳳承允看去,正好看到電梯門打開,鳳承允擡腳往電梯裏走,顧不上責怪高管們,大叫着沖過去。“太太,太太,你等等我。”
托鳳承允身高的福,在電梯門關上前,俞聽雪沖了進去。
電梯門開了,很快又關上,業務部經理連連歎氣。“唉,總裁眼裏隻有太太,鳳氏集團還有什麽前途。”
“現在下定論委實過早,想想她在會議上說的那些話,說不定,她會是鳳氏第二個老佛爺呢。”人事部經理提出不同的看法。
不是他維護這個年輕的總裁夫人,而是她做事的風格,獨到的見解,有一半老佛爺的影子。
“你真這麽想。”旁邊一位高管問道。
人事部經理還沒開口,趙磊搶先說道:“不可能,老佛爺接管鳳氏的時候,已經五十五歲,這個女人才多大,二十出頭,她想成爲第二個老佛爺,再等三十年吧。”
他被鳳承允擺了一道,心中的悶氣無處發,聽到這些人議論鳳承允的女人,當然要發表一下自己的意見。
“有道理,有道理,我先走了各位。”一位高管帶頭,其他人也紛紛離開。
趙磊氣的臉都綠了,他還有一肚子的話沒說,這些人走了,他說給誰聽,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回頭看都一張熟悉的臉,那人正對自己搖頭,他明白那人的意思,要他稍安勿躁,等待時機。
低聲咒罵了幾句,也施施然的追上衆人腳步。
臨時總裁辦公室裏。
鳳承允走進臨時辦公室,沒關門,直接走到辦公桌後坐下,目光看着門口,沒人,細長的柳眉皺起,她跟自己一起搭電梯,前後腳出電梯,自己已在辦公桌後坐好,門口還不見她的身影。
準是在外面故意磨蹭,不肯進來。
等了一會兒,俞聽雪的身影終于出現在門口,鳳承允劈頭蓋臉的問:“你是想磨蹭到吃過中午飯再進來?”
“我隻是走路比你慢,哪有磨蹭。”有她也不會承認,俞聽雪小聲的反駁,低着頭慢吞吞地走進辦公室裏,回身關上門,心說:“還不是怕你罵我,才不敢跟你一起進來。”“你做了什麽,我要罵你?”她說的小聲,鳳承允還是聽見了。
聽到他問,俞聽雪才發現自己把心裏想的話說了出來,猛然擡頭看着他,見他面色如常,不像生氣的樣子,好看的劍眉攏在一起,控訴他。“你一聲不響的走人,我叫你,你也不搭理我,我以爲你在生氣。”
“我跟你說我生氣了?”鳳承允真是拿她沒轍,很想刨開她的腦袋看看裏面裝的什麽。
是沒說,但……俞聽雪腦子裏飛快的運轉着,貌似……自己誤會了。
“原來你是裝生氣的啊!”俞聽雪歡喜的跑到辦公桌對面,手裏的咖啡和奶茶一起放辦公桌上。“我還以爲是那些高管們趁我不在的時候,欺負你,惹你生氣了,你才不理我。”
裝生氣,他才沒那閑工夫,聽了俞聽雪後面的話,鳳承允露出不屑的表情。“他們……欺負我……哼。”
他有的是辦法對付那些高管,想欺負他,白日做夢,那些人之中有真心爲鳳氏工作的,也有正在觀望的牆頭草,更不缺拖鳳氏後腿的蛀蟲。
他剛接任鳳氏總裁,事情實在太多,沒空收拾他們,不過他今天說的話,足夠讓那些人安分一段時間,二叔回來之前,他們都要看他的臉色行事。
“你說的話好奇怪啊。”知道他沒被欺負,也沒生氣,俞聽雪終于放心了。
她是因爲擔心他被欺負,才匆匆跑回會議室的。
“别想轉移話題,你去找吉韬做什麽?”鳳承允第二次問,事不過三,這是他的極限,她再顧左右而言他,不回答,他不介意真生氣給她看。
“當然是因爲昨天晚上,商場裏的水晶燈掉下來,差點砸到你的事情了。”沒打斷瞞他,俞聽雪是說實話。“我找吉韬,是想讓他找人查一下。”
是自己疏忽了,她竟然還想着這件事,鳳承允不動聲色,問道:“昨天不是說好,不提這件事了?”
“那是在奶奶和蠻姨面前不提。”因爲不想讓奶奶和蠻姨擔心,所以不提,吉韬是成年人,不怕他擔心。
“網上已經傳開,今天早上商場給出解釋,是意外,并且給現場受到驚吓的顧客做了相應賠償。”
“這是他們推卸責任的說法,我不信。”
就知道她會這麽說,鳳承允歎了口氣。“我覺得不像是推卸責任,這個世上每天都有很多意外發生,昨晚我運氣不好,碰上了而已。”
“那你躲過了是運氣好咯。”俞聽雪冷哼,她信他的話才有鬼,按照他的說法,運氣不好碰上,運氣好躲過,什麽邏輯。
“可不是。”鳳承允煞有介事的點頭,心中明白,這次沒那麽好糊弄過去。
“鳳承允,我不知道你是真的心大,還是發現了什麽,不想讓我知道。”繞過辦公桌,俞聽雪走到鳳承允面前,因爲他坐在椅子上,他站着,等于是居高臨下的看着他。“我隻告訴你我的想法,我不認爲這次的事件是意外,因爲前面已經有過一次意外了。幾天前我們才被綁架過,綁匪明明白白的說了,有人出錢買你我的命,我們倆還活着,那個想要我們倆命的人,一次失敗了,肯定會有第二次,第三次,甚至無數次,直到……”
“對不起。”鳳承允忽然道歉,截斷了俞聽雪的話。
愣怔了幾秒,俞聽雪生氣的指着鳳承允的鼻子開罵。“我說這些話,不是要你給我道歉,而是要你明白,那個出錢買我們倆命的人不找出來,我們倆随時都會有危險,像這次水晶燈掉落一樣,毫無預警,危險悄然而至,且無處不在。”
“我明白。”握住她的手,鳳承允沒有解釋自己道歉,是因爲對她有愧疚,除了在她父母家睡的那晚,他不知道她的情況。回鳳家後,同處一室,一個裏間睡床,一個外間睡沙發,她晚上睡覺常常被噩夢驚醒,他都知道,因爲她沒主動跟他說,他隻能裝不知道。很多次,她驚醒後睡不着,他很想過去陪她,礙于男友别,擔心加深她的恐懼,隻能作罷,他心中的愧疚越積越多。“一場戲劇性的靈魂互換,把你卷進我的生活中,我很抱歉,但是你放心,現在我是你,你不會有危險。”
因爲危險,轉移到他身上來了。
“你的生活中……”什麽意思?俞聽雪忽略了他後面說的話,腦海裏浮現一個想法,瞪大眼睛,反抓住鳳承允的手,顫聲問:“你經常發生危險,經常被追殺?”
她的想法真逗,鳳承允靜默了幾秒,表情嚴肅的搖頭。“沒有。”
“真的?”俞聽雪認真的确認。
“真的。”鳳承允比她還認真,随即又說:“你想想,我是鳳氏集團的太子爺,現在又剛剛接任總裁,誰敢追殺我。”
“都有人要買你的命了,哪裏不敢。”俞聽雪一點也不給他面子。
她已經明确的說,前面有過一次意外,顯然是指上次的車禍,綁架是認爲,不算意外,人一旦有了疑心,很難打消,即便是這樣,鳳承允還是不想讓她看到人性黑暗的一面。“上次綁架我們的那三個人被警方抓住,審訊後都交代清楚了,你不知道嗎?”她先提起綁架事件,他索性用這件事來打消她心中的疑慮。
“我不知道啊。”俞聽雪搖頭,她隻知道綁架他們的那三個人被鳳承允打暈,不知道那三個被警方抓住了。
“吉韬沒跟你說?”鳳承允一本正經的拉吉韬下水。
“沒有。”俞聽雪肯定的搖頭,心裏開始埋怨起吉韬,這麽大的事情都沒和她說,太不夠意思。
平平安安,順風順水的長到二十二歲,她第一次遭遇綁架,被綁匪打了一巴掌,踢了一腳,綁匪還說要殺了她,最後化險爲夷。鳳承允也幫她報了仇,狠狠地教訓了綁匪,可她心裏還是留下陰影,晚上時常做噩夢,白天也是提心吊膽。鳳承允工作的時候,她甯願坐在沙發上玩手機,打瞌睡,也不敢随意出辦公室,怕再次被綁架,也隻有在鳳承允身邊,她才能安心。
這些事她沒有和任何人說,包括鳳承允。
吉韬知道那三個綁匪被抓住,竟然不跟她說,過分,太過分了。
看她憤憤的表情,鳳承允知道,自己成功轉移了她的注意力,抽出被她握住的手。“你等等,我打電話讓吉韬上來與你說清楚。”